說不上不好。
因爲此刻他被侍婢細心地扶起來，擦臉，擦手，束髮，喂水，伺候得盡心盡力。
只不過他的臉色一直不大好看。
說實在的，被一個變態扣住，還要日日看着個酷似自家妹妹的傀儡與這個變態膩歪，擱誰誰都煩心。
經過了幾日，齊玥確認了他當真動彈不得，即便他臉色難看，也不那麼害怕了。
眼下蘇策指示她去替寧世清做些瑣碎的小事，她也能上前了，只不過依舊不敢看他。
已近初春，天氣變得和暖起來，可蘇策的身子並沒有好多少，眼下他依舊穿着厚厚的袍子，手裏還捧着手爐。
齊玥替寧世清掖了掖被角，隨後乖覺地回到了他身後。
蘇策不置可否，盯着榻上的人道：“他還是不說話？”
齊玥點點頭，低低應了個“是。”
寧世清自打醒來第二日就沒有再開過口，墨松以爲是藥力的作用，特請郎中來看了，郎中瞧不出個所以然，也就作罷了。
蘇策卻是不大在乎，因爲他清楚，這人是故意的。
“寧小將軍好心計。”他輕笑一聲，“言多必失，不出聲，也就沒有破綻了，是與不是？”
寧世清一頓，依舊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心中卻有了算計，怪不得他妹妹幾次都被這人逮住，這份心機真不是旁人能比的。
“不說也罷了。”
蘇策咳了兩聲，淡淡道：“本就沒指望從你身上問出些什麼，你的作用，不過是引她過來。”
這話一出口，寧世清就有些穩不住了。
蘇策其人看着如珠如玉，俊秀非常，可內裏就是個瘋子，瘋得固執，認準了要糾纏他妹妹，這可怎麼好？
也不用他回話，蘇策便自顧自往下說，“你不信？今日已經得了消息，大燕皇帝御駕親征，皇后作陪，他們二人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寧世清捏緊了拳頭，事情竟會發展到如此地步……
他妹妹這個實心眼的姑娘，真的來救他了。
“何必如此牴觸？”
蘇策瞧着他的面色，輕描淡寫地道：“楚雲漾能給她的，我一樣可以。”
二人說着話，是以無人注意到，楚雲漾這三個字一出口，齊玥便頓住了，似乎想起了什麼。
就在此刻，墨松進了門來，恭敬地道：“郎君，王上請您入宮。”
大燕皇帝御駕親征，梁王自然穩不住了，於是三天兩頭找他進宮，商議對策。
蘇策應了一聲，隨後起身出了門。
齊玥在他身後跟着，悄悄望了寧世鏡一眼，很快也出了門去。
一路上，蘇策被捂得嚴嚴實實，進了宮，卻見梁王心浮氣躁，正在罵奴僕，上前道：“草民來遲了，請王上恕罪。”
梁王揮揮手，讓他起身，語氣有些急迫，“大燕軍隊北上，不日就能抵達王城，這該如何是好？”
蘇策不緊不慢，“王上不是早就猜到了會有這一日？”
“本王哪裏知道會這樣快？”梁王眉宇間盡是煩躁，“御駕親征是何等大事？單是交代事宜，就該用上個七八日，可楚雲漾三日便出征了，眼下要設防，恐怕來不及。”
說的人急得要上吊，可聽的人卻依舊高高掛起，還三日，三日他都嫌太長了，如果有可能，他希望立刻就能見到寧兮瑤。
他的話，梁王表示不贊同，單有時間哪成啊？眼下棘手的是樓蘭王這老小子突然做起了縮頭烏龜，一聽說皇帝御駕親征，立馬撒了手，前頭說的什麼宏圖大業都成了屁話。
失了樓蘭的助力，眼下能考慮的只剩澧國和燕國，可新澧王齊錚的王后崔氏，那是大燕皇帝親封的公主，他還能拐着胳膊肘來幫自己這個外人？
如此想來，只剩燕王了。
燕王貪財，只要銀子給夠了，什麼都好說。
此刻若是想翻盤，只能去尋他了。
梁王捏了捏眉心，最終還是認了，“爲今之計，只能派人去燕國了。”
這也是情理之中，蘇策點了點頭，“燕王貪財，貪財的人好擺弄，王上思量得很對。”
梁王心煩不已，大戰在即，軍備，糧草，哪樣不要銀子？哪還有閒錢填燕王這個窟窿？
他沒錢，今日來就是指着蘇策出主意的，蘇策半低着頭，淡淡道：“王上如今所謀之事，皆是爲了梁國子民，既然如此，他們也該出一份力，尤其是商賈之流，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如今到了他們報效的時候了。”
梁王一愣，“你的意思是……”
蘇策笑了笑，“沒錯。”
斟酌片刻，梁王沉吟一聲，說道：“就這麼辦，來人！”
說着便開始張羅，蘇策垂手立在一邊，無知無覺一般，梁王得了主意，也沒空理會他了，揮揮手叫他退下。
蘇策悄無聲息出了門去。
樓閣高聳，風吹得震人心，蘇策被風一嗆，重重咳了起來。
墨鬆快步上前，替他披上了風帽，“郎君，這風大，咱們走吧。”
“咳咳。”蘇策自嘲地笑了笑，“很快，這王城也容不下我了。”
墨松聽到了方纔他出的主意，自然也明白他的用意，等那些商賈之流被迫交出銀子以後，定會來跟他們算賬。
“郎君不必擔憂，眼下咱們對王上還有用處，他不會不管咱們的。”
蘇策不置可否，被他扶着一步步走下臺階，成也罷，敗也罷，梁王的死活他根本不在意，是以這個主意會使多少人家破人亡，會多麼損害梁王在百姓心中的地位，都不要緊。
他要的只是一個人，只有抓住了她，纔是最要緊的。
此刻，寧世清和齊玥在屋裏大眼瞪小眼。
蘇策不在府裏的時候，齊玥就像個擺設，呆呆坐在一處，也不走動。
這模樣古怪得緊。
寧世清自然也看出來了，他覺着眼前之人不像是尋常人家的女兒，只是他沒去過澧國，自然也沒見過齊玥這位公主。
“咳咳！”
他故意咳了起來，齊玥嚇了一跳，下意識湊了過去，拿帕子替他擦了擦，又倒了盞茶給她。
寧世清就着她的手，喝了兩口，突然問道：“你是什麼人？”
齊玥應當是沒料到他會突然說話，手一抖，茶水就潑在了他身上，她手忙腳亂地擦着，一面回道：“我……我是阿瑤……”
寧世清擰眉，“你是哪家的姑娘？”
齊玥茫茫然擡起眼，“他們說我姓寧。”
有那麼一瞬間，寧世清恨不得將蘇策一把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