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
楚雲漾打斷了他，“說結果，人……可找到了？”
探子跑得渾身是汗，喘息片刻，終於開了口，“沒有。”
兩個字像是給在場衆人吃了定心丸，柯菱輕呼一聲，眼淚立刻落了下來。
人還在。
怎麼也算是個值得振奮的消息了。
慘淡的氣氛被沖淡了些許，寧兮瑤着人送了柯菱回去，陳思和寧世鏡也離開了，她與皇帝默然對坐，誰也沒有開口。
這個消息讓她越發肯定了，寧世清就在蘇策手中。
這件事的恐怖程度堪比她自己被逮住。
蘇策腦袋裏的彎彎繞繞沒人能看透，不止如此，他手裏還有許許多多稀奇古怪的藥，難保不會對寧世清用上……
楚雲漾見她眉頭緊鎖，出言道：“別擔心，說不準寧小將軍自己逃了出去，他這樣的人，絕不會甘心坐以待斃。”
寧兮瑤擠出一個笑，“希望如此……”
城中。
大軍壓境，可街道上依舊熙熙攘攘，沒有什麼緊張的氣氛。
王公貴族們秉持着“該喫喫，該喝喝遇事別往心裏擱”的態度，照舊花天酒地，笙歌不斷。
有人覺得這是心理戰，也有人覺得這是在麻痹對方。
而此刻，梁王一行人正坐在高臺之上，眼前是腰肢纖細的舞姬，蘇策陪侍左右，在一羣腦滿腸肥的大臣中，清新得像一枝翠竹。
酒至半酣，終於有人上了高臺。
此人面貌尋常，丟到人堆裏都找不出來，一雙精光四射的老鼠眼，定定落在梁王身上，“瑾瑜，許久不見了。”
梁王起了身，笑容隱隱有些不自在，“快請。”
無他，一個會標榜自己懷瑾握瑜的人，怎麼會甘心與梧王這樣從外表到行事都十分猥瑣的人爲伍呢？
彆扭歸彆扭，大丈夫能屈能伸，梁王親自引他入座，殷勤道：“路上可還順利？”
場面話罷了，真不順就被扣住了。
梧王的笑容透着些許賊兮兮的意味，“自然順利，這點本事，本王還是有的。”
人落了坐，梁王揮退了舞姬，屋裏終於靜了下來，有了幾分共謀大事的氛圍。
可梧王似乎有些不滿，他這個人最愛美人，而且葷素不忌，不止是美女，見着俊郎的少年郎也走不動路，是以如今轉了一圈，目光就釘在了蘇策身上。
不過礙於梁王，還是稍稍剋制了些。
可蘇策不是木頭，這人的眼神宛如一條吐着信子的毒蛇，噁心至極。
他頭也不擡，垂眸的模樣看起來格外溫順，可衣袖之下的手卻捏緊了。
梁王不理會這些小來小去，眼下都快火燒眉毛了，是以開門見山地道：“趙兄，想必您也知道，今日爲何要邀您前來。”
說着便微擡下巴，侍從會意，立馬將一個描金的箱子擡了上來，當着幾人的面打開了。
金色的光芒似乎要刺傷人眼。
箱子裏整整齊齊碼着許多金元寶，再聯想到方纔侍從擱下時那敦實的響動，這數量相當可觀。
果然，梧王瞬間被吸引住了，嘴上卻猶豫着，“這是做什麼？你我之間，何必如此客氣？”
梁王不動聲色地道：“趙兄，實不相瞞，在下的確有一事相求，大燕皇帝列兵城外，假借遊覽之名，行鎮壓之事，眼下，只能求趙兄幫忙了。”
這幅模樣讓人倒足了胃口，可梁王此刻只能忍着，越發低聲下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趙兄，難道就忍心看着在下被人欺凌？”
嘖。
梧王心裏也有桿秤，若說別人受了欺凌他信，梁王？
這些年梁王對大燕暗地裏做的事，他都不屑提，送美人，送質子，與朝中大員勾結，手段層出不窮，換句話說，讓大燕皇帝盯上了，純屬他自作自受。
更何況，大燕皇帝是什麼人？三年前那一戰，他們這幾個邊陲小國差點沒緩過氣兒來，這會兒大軍壓境了，還在他面前蹦躂，那不純擡槓麼？
是以，一向貪財的梧王別過了臉，不看地上那盛滿了元寶的箱子，“此事……還有待商榷，待我回去與衆臣商議一番。”
明擺着甩片兒湯話，人就在家門口，還商量個球，直接收屍多方便？
梁王再好耐性，此刻也有些按捺不住了，“趙兄當真要作壁上觀？須知脣亡齒寒，梁國倒了，你猜楚雲漾會不會一鼓作氣，捎帶着收了你梧國？”
可惜梧王也不是嚇大的，根本不喫他這套，“本王一向謹言慎行，再老實不過，皇上心裏清楚，又怎會禍及梧國？倒是梁王打得一手好算盤，自己惹了禍事，卻叫別人來替你擦屁股。”
一言不合，稱呼就從親親熱熱的“懷瑾”變成了“梁王”，可見是真急了。
梁王也急，分明是預備好的事，怎麼就變成了這樣？
終於，他身後的人開了口，“王上稍安勿躁。”
蘇策走出來，今日他穿着石青色的便袍，行動間皆是難以描摹的瀟灑，對着梧王那張令人倒胃口的臉，淡淡道：“您以爲，您還能毫髮無損地回去嗎？”
嚯。
梧王拍案而起，“你竟敢威脅本王？難不成本王不答應，你們就要對本王動手？”
“蘇郎君！”梁王也蒙了，哪就弄到這個地步了？
“王上。”蘇策解釋道：“您是梁國的座上賓，我們自然會以禮相待，可早在您進入梁國那一刻起，消息就已經被傳出去了，眼下，您在梁國的事，大燕皇帝已經知道了，您不妨猜想，他會如何看待您此刻的行爲？”
梧王愣住了。
千算萬算，沒想到他們竟會使這種手段。
“下作！真下作！”
梧王氣得吹鬍子瞪眼，“你們是牟足了勁兒，要把梧國和梁國捆在一處是吧？本王偏不如你們的意！本王這就去面見皇上，向他說明真相！”
蘇策突然笑了，笑聲極輕，“您大可一試，皇上興許會相信您，也興許會覺着，您是因爲沒與王上談妥，所以才倒戈相向，無論如何，梧國都免不了被懷疑。”
真狠啊。
不得不承認，他說的對，眼下無論如何，皇帝心裏都會被種下一顆懷疑的種子，從前裝出來的恭順忠誠，也就變了味道。
“是以。”
蘇策輕聲道：“若我是您，眼下我便會與梁國合作，若真把梁國逼入死地，大燕皇帝醒了神，立馬着手料理這些邊陲小國，到了那個時候，梧國首當其衝，您又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