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綺歡被人送進了一處偏僻的院子,裏頭半個人影都沒有,看起來荒涼至極。
“怎麼沒人?”宋綺歡有些不滿,“難道還要我親自動手預備衣食?”
同她來的是世子府的管事,從前宋蓉兒和宋敬山沒少籠絡他,可如今宋家敗了,他也就沒什麼好聲氣兒了,陰陽怪氣地道:“呦,想要人伺候,做什麼到這來?若不是一個人也沒有,怎麼會叫你家那個庶女跑了那麼久,還沒人發現?”
宋綺歡憋了一肚子氣,“你!”
“得了。”管事攏了攏衣襟,已經不大想跟她瞎扯了,“你不過呆幾日,安分些就是了,這就是個活人墓,沒人會來,你別鬧出動靜來,到時候走不了,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教訓了一通,人走了,宋綺歡環顧四周,屋子似乎都在漏風,又是氣憤又是想哭,“你們等着,等我見到了皇上,你們就全完了!”
抱怨虧抱怨,可皇帝畢竟不是大羅神仙,唸叨唸叨就能憑空出現在她面前,再是不願,宋綺歡也不得不將就着住下了。
第一日果然如管事所說,根本沒人來。
這也正常,世子死了,世子妃禮佛,剩下的不是沒門路的姬妾就是僕從,那還亂走個什麼勁兒?
地方破歸破,好歹還有人送喫食,只不過就是清粥配饅頭,喫的比庵堂還不如。
宋綺歡也忍了,不忍也沒辦法,管事從昨日以後就找不見影子了,她又對這個地方不大熟悉,只能乖乖窩在這。
可第二日開始,事情變得大條了。
宋綺歡是被人叫醒的,一個生着四四方方門板臉的姑娘走到她面前,擡手就是幾個巴掌,“宋姨娘,起來,世子妃要見你。”
被人用這麼暴力的方式叫醒,誰都不會高興,更何況宋綺歡起牀氣大的很,一把抓住那女子的手腕,“你幹什麼!”
侍婢只是冷冷看着她,“世子妃要見你,快些起來。”
世子妃?
那個早早就做了寡婦,現在還成了尼姑的世子妃?
這不年不節的,找她幹什麼?
女人多的地方就是是非多。
再不滿也沒法子,宋綺歡爬起來,穿好了衣裳,不情不願地跟着走了。
世子府不小,修的也很精心,只不過少了當家之人,處處都透着荒涼。
她拉緊了衣裳,跟着侍婢進了一間佛堂。
堂中立着牌位,地上還跪着個女子,黑髮髻黑衣裳,看着跟烏鴉成了精似的。
看來這就是世子妃了。
宋綺歡翻了個白眼,還沒等開口,就被人推了一把,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這時,那烏鴉精纔回過頭來,面色不豫,“你做什麼?動靜這樣大,不怕吵醒了世子?”
世子?
宋綺歡瞪圓了眼睛,那啥,那人不早就死透了嗎?
奧,合着死人睡覺不能打攪,活人就無所謂了唄?
這踏馬什麼世界觀?
世子妃生着一張細長的臉,眼距偏近,屬於那種弱柳扶風的調調,可惜非要打扮的跟祥林嫂一樣,生怕人不知道她是個寡婦。
突然,世子妃的目光停在了她臉上,問道:“你怎麼……變得不一樣了?”
擦,要壞菜。
誰能想到這個世子妃居然發現端倪了!
我了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而世子妃的面色卻又變了,有些鄙夷地道:“許久不見,你變醜了。”
變醜了。
宋綺歡覺着自己滿身的血都凝住了。
什麼意思?
這小寡婦什麼意思?啊?
是說她比宋蓉兒醜嗎?
她一個嫡女,還拼不過個小娘養的?梁國人什麼審美?
見她憤憤不平,世子妃更來勁了,起身繞着她踱步,“蒼天有眼,從前你撒嬌賣癡,使狐媚手段勾引世子,讓他專寵於你,如今老天收回了你的美貌,看你如今還怎麼興風作浪!”
若她是宋蓉兒,礙於世子的情分,可能不會說什麼,可她宋綺歡就是忍不下這口氣,尤其是那句“老天收回了你的美貌”,差點氣得她心梗。
於是她脫口而出,“老天收回的明明是你男人吧。”
此言一出,四下無聲,甚至連牌位都晃了晃。
這是什麼虎狼之言?
果不其然,世子妃氣得眼珠子都快冒出來了,指着她道:“混賬東西,你竟敢如此詛咒……”
“誰咒你了?”宋綺歡接話道:“再說了,我說的不是實話嗎?你男人不是死了嗎?怎麼你還想改嫁不成?”
世子妃被她氣了個仰倒,指着她道:“怪不得世子託夢給我,讓我料理了你這個妖精,果不其然,你這種貨色,不配留在世子府,來人,把她帶出去!”
這一下宋綺歡慌了。
原本的計劃是先在世子府站住腳,留幾日,再做打算,誰知這就要把她送出去了?
“你……你憑什麼!”
宋綺歡不愧是宋家人,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還只會火上澆油,世子妃怒極反笑,“我憑什麼?好,好,今日我就讓你知道,我到底有沒有資格料理你這個賤人!”
說完就對侍婢吩咐道:“來啊,把這個小賤人給我丟進窯子!”
宋綺歡瞬間炸了,窯子?這他媽的是一個喫齋唸佛的人能想出的主意?
“你不能賣了我!”她慌了神,開始四下尋找管事的身影,好歹也能替自己說兩句話。
誰知,這一瞧差點讓她昏過去。
那管事就站在她身後,一言不發,彷彿沒有看見這場景一般。
甚至還開始安撫世子妃,“您不必與他們一般見識,送出去就是了。”
這人收了銀子,不該照拂她嗎?怎麼還要幫着賣了她?
宋綺歡並不知情,她打傷柳瑩逃走的第二日,柳瑩就派人請來了宋蓉兒,當面就是一句,“您覺得。您這個妹妹是能成爲您的助力,還是會拖累您?”
毫無疑義,宋蓉兒覺着她是拖累。
所以送她來梁國,表面上是幫她完成心願,實際上是爲了擺脫她這個累贅。
侍婢力氣大的很,三兩下就把她制服了。宋綺歡掙扎着被人塞上了嘴,推出了門去。
世子府的人說幹就幹,推着她就到了個紅磚綠瓦的閣樓,四處都是濃重的脂粉香。
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經地方。
宋綺歡哪裏能認,瘋狂地掙扎,情急之下還咬了幾個人,終於掙脫了。
在陌生的街頭上拔腿就跑,可她一個女子,如何能跑得過一羣人,末了還是被人抓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