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眼可見的濃稠,看一眼就倒足了胃口。
寧兮瑤看着那碗湯藥,舌根子都發木了,動也沒動。
侍婢有些爲難,“姑娘,藥得趁熱喝……”
對面沒動靜。
侍婢側目望過去。
不得不說,他們郎君這瘋發的,的確有些道理。
榻上的人生了張濃淡相宜的清水臉子,細長的身條,斜斜躺在榻上,半點也不端莊,卻有着別樣的風情。
好好的姑娘,可惜長了張嘴。
“你出門告訴他,他給的藥,我不敢喝。”
侍婢頭疼不已,這話誰敢傳啊?
於是跪在牀邊,苦口婆心地勸着,“姑娘,您如今仗着郎君寵你愛你,變着法的鬧騰,可真惹惱了他,撂開手了,姑娘到時候怎麼辦?您別忘了,您肚子裏還有一個呢。”
“嗤。”
寧兮瑤不屑,“他要是真撂開手就好了。”
從大燕初見追到了這兒,蘇策那叫一個難纏,她都快煩不勝煩了。
可這話聽在侍婢耳朵裏,就成了不同尋常的底氣。
嘖,也是,人家生得美,牢牢抓着郎君的心,再加上連身孕都有了,就是怎麼折騰也是不怕的。
“那,奴婢伺候姑娘您換衣裳吧,郎君今日要帶您出去呢。”
寧兮瑤沒搭茬。
蘇策昨日的確說過要帶她出門,要給她裁新衣裳什麼的。
能出去自然是好,梁國她半點也不熟悉,就算是逃跑也肯定會迷路。
可蘇策這是打得什麼主意?
不藏着她,反而要帶着她出門?
說話間,有人進了門。
猜都不用猜,定然是他。
“姑娘還沒起身?”
侍婢回道:“姑娘醒着,只是……”
只是歪在牀上,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還不肯喝藥。
蘇策徑直走過去,緩緩掀起了簾子,簾後是那張令他朝思暮想的臉,可惜對着他從來沒有什麼好聲氣,“做什麼?”
晨光裏,她的面孔上浮着一層淡淡的光華,因着才起身,髮髻有些鬆散,聲音還有些沙啞。
蘇策似乎被她這幅半醒不醒的模樣迷了眼,順勢坐下了,朝她伸出了手……
“啪—”
寧兮瑤毫不猶豫地揮開了他的手,冷冷道:“你要做什麼?”
那點子曖昧的氣氛突然消失了,帳子裏突然變得冷冰冰的,像是要凍死人。
蘇策的手漸漸放下,隨後起身走到桌旁,隔着簾子對她道:“半個時辰以後帶你出門,來人,給姑娘梳洗。”
說完就出了門。
這似乎是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表露情緒。
寧兮瑤不在意,懶懶起身,走到屏風後頭換衣裳。
侍婢目睹了全程,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外頭回廊上的蘇策,深深感慨。
這不就是找了個小怨種麼?
片刻以後,寧兮瑤換好了衣裳,一言不發地出了門,被侍婢攙扶着上了馬車。
路上,二人依舊沒有對話。
蘇策似乎沒有想調節氣氛的意思,寧兮瑤更是樂得清靜。
這種可怕的氣氛一直到二人進了成衣坊的門才結束。
掌櫃看起來與蘇策很是相熟,笑容滿面地迎了過來,“蘇郎君來了?”
注意到了蘇策身邊的寧兮瑤,驚奇地道:“這位是……”
“我府裏的女眷。”
蘇策淡淡道:“請掌櫃替她選些寬鬆的衣裳。”
這個要求很是稀奇。
掌櫃疑惑地看向寧兮瑤,這姑娘生得不錯,身條也夠細,爲何……
“她有身孕了。”
蘇策解釋了一句,掌櫃恍然大悟,朝他拱手道:“恭喜郎君,我這就去替夫人挑選。”
“有勞。”
掌櫃不明所以,只是看二人皆是一副好相貌,擱在一塊分外般配,邊走邊道:“真是天作之合,嘖嘖……”
蘇策和寧兮瑤明顯都聽見了這句話,因而蘇策的面色也好看了些,終於對她道:“挑選還要些時候,先去坐一坐吧。”
寧兮瑤不置可否,跟着他往前走。
不得不說,這家店雖然開在梁國,服務意識卻很先進,在窗邊設了座椅,應該是爲了那些陪着自家夫人逛街的男子們專門安排的。
窗口正對着主街,外頭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爲了避免蘇策搭話,寧兮瑤裝作很是認真地往外瞧着。
梁國的構造,似乎與大燕很是相似。
商戶的位置、街道的走向,都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原書裏梁王的人設就是狼子野心,如今看來,果真如此。
蘇策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從容地道:“你可是覺得,此處與大燕相似?”
寧兮瑤沒回頭,但好歹應了一聲,“嗯。”
“對此,你有何想法?”
“沒什麼。”寧兮瑤懶懶回眸,“假的就是假的,再像也不是真的。”
蘇策一頓,隨後笑了笑,像是自言自語一般,“真的假的又如何?世上指鹿爲馬,顛倒黑白的事多了,只要大權在握,說它是真的,它就是真的。”
這話就有些危險了。
寧兮瑤收起那副不在意的模樣,認認真真聽了起來,“你的意思是,梁王有可能取代皇上,成爲天下霸主?”
“梁王?”
蘇策一哂,“爲何是他?”
寧兮瑤皺眉,“可你方纔不是說……”
話說到一半,她突然停住了。
這些日子的所作所爲,還有他時不時透露出的信息,她一直苦苦思索,卻沒能摸到頭緒。
而今去過了蘇府以後,她終於明白了。
蘇策對老梁王的確恨之入骨,一直將蘇家看做自己真正的家,可爲了達到目的,他似乎有了別的打算。
說起來,當今的梁王,並非皇室的血脈,而蘇策卻是。
真論起出身,怕是梁王遠不及他。
她眼裏有驚濤駭浪,蘇策卻不知自己的身份她早就知道了,只當她在胡思亂想。
“好了,好不容易出來散散心。”蘇策對她道:“待會兒咱們去外頭喫過晚膳再回去。”
這時衣裳也挑好了,由掌櫃親自捧了來。
蘇策掃了眼,看向寧兮瑤,問道:“可還喜歡?”
托盤上盡是清淡的顏色,上頭繡着細碎的花朵,清雅至極。
而且足足有三個托盤。
寧兮瑤別過了眼,準備了這麼多,是想留她多久?
一輩子?
做夢。
出門時,寧兮瑤正想走,卻被蘇策拉住,遞給她一塊麪紗,寧兮瑤看了看,到底還是接過來,戴上了。
馬車停在路邊,二人行着,突然,身後有人喚了句,“蘇郎君!”
回過頭,是個蓄着鬍鬚的男子,看衣着也是達官顯貴,笑容可掬地朝二人走來,目光卻在寧兮瑤身上打轉,看得人不舒服。
蘇策不動聲色地擋住了她。
“賈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