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長猶豫片刻,將手機翻閱一陣,然後遞給林宇。
林宇看向手機屏幕,屏幕上顯示着一張照片,照片裏的人和院長眉目間有幾分相似。
“盧俊是我舅舅,他因爲尿毒症需要換腎。
剛好我這邊有一個現成的腎源,所以……”
“理解,只要不耽誤其他病人治病,爲親屬開個綠色通道倒也是人之常情。”
顧峯大手一揮,準備將此事揭過,但林宇卻發現宋國強的表情隱有躲閃之色,這種躲閃掙扎往往出現在心中有愧之人的臉上。
“盧俊的腎源原本有人受捐,是在你的操作下插隊獲得的?”
林宇的問題讓宋國強驚得汗毛倒豎,他的頭不自覺地左右搖擺:
“不!沒有!
我們醫院的操作全部合理合法合規,絕沒有插隊獲取腎源的事!
那個……方醫生,你回去工作吧,我跟警官們聊。”
方醫生遲疑片刻,轉身離開辦公室。
林宇本以爲辦公室內只剩三人後,宋國強會敘述更多有用的線索,卻發現他讓方醫生走,只是不想讓她看到自己對警方問話的抗拒和不配合。
幾輪詢問下來,林宇二人未能獲取更多有用的信息,又缺乏宋國強涉案的證據,只能先行離開。
一小時後,警備局刑偵隊辦公室。
一塊白板前,林宇將剛剛在現場和醫院獲得的信息分類寫上,然後開始各種畫圈,直叫顧峯眼花繚亂。
“林宇……你們姓林的是不是都有畫圖牛x症?
林毅跟我談案子喜歡畫畫,林於也是,你林宇也這毛病。
你們直接說,我聽得懂,不用這麼麻煩,我暈了!”
“光靠嘴說容易出現邏輯錯漏,畫畫的過程可以整理思維,更容易找出缺少的線索。”
林宇並沒有因爲顧峯的抗議停下筆,直到將信息寫滿整塊白板他才罷休。
“怎麼樣?看得懂嗎?”
顧峯此時已趴在桌上雙目無神,他的表情與“看懂”二字毫不相關。
“唉,探王不過如此,竟然連個圖都看不明白……”
“我看得懂!”
與“探王”相關的激將法永遠對顧峯有奇效:
“我蔣青旁邊那個‘腎?’意思是他腎不見了,剛剛姚洛給我打電話,說她在解剖後發現蔣青體內確實缺少腎臟,我們回來後查遍所有記錄也沒發現他曾有過腎臟方面手術的記錄,所以你推斷極有可能是被人盜取用於器官移植。
連着‘太陽花醫院’的箭頭表示蔣青屍體自醫院運出,腎臟缺失一事極可能和醫院相關。
至於打着大圈的‘宋國強’、‘盧俊’、‘周小乙’、‘周利本’四個名字以及旁邊的問號,代表你在懷疑宋國強說換腎一事時可能在撒謊……”
顧峯一口氣說完這番話,累得直喘粗氣。
他拿起桌上的水灌進嘴裏,才讓冒煙的嗓子稍稍舒服幾分。
“去找周利本回來,我在問詢室等你。”
林宇聽完顧峯一席話,就像聽到一席話一般一點反應都沒給,在扔下一個如同“命令”般的句子後離開刑偵隊辦公室,只留下氣的把水噴成噴泉的顧峯獨自對着空氣揮舞拳頭。
林宇在第一問詢室內坐等半小時,卻未能等來周利本。
“周利本死了。”
這是顧峯帶給林宇的消息。
他本以爲林宇會和他一樣震驚,卻發現林宇巋然不動,如同睡着一般連眼皮都不擡一下。
“喂,周利本死了!”
“我沒聾。”
林宇終於在顧峯的噪音攻擊下擡起頭:
“周利本的死,證明換腎這事一定有問題。
雖然這麼說不太厚道,但他的死對我們警方有利。”
“你不想知道他是怎麼死的?”
“我首先想知道的是他兒子的腎是不是真在盧俊那裏。”
“在。”
顧峯將手中一直拿着的報紙扔到桌上:
“你自己看。”
林宇拿起報紙,一眼就看到用整版新聞報道的太陽花捐腎英雄事蹟。
其中《周小乙,我會替你活下去》這篇報道正放在c位,紅色加粗字體非常吸睛。
報道內容寫得很詳細,細節拉滿,看完以後能夠完全瞭解周小乙捐腎臺前幕後的一切。
“聯繫一下這個記者……”
“聯繫了,他用他職業生命發誓,所有報道內容全部屬實,最多有些誇張成分,但捐腎一事絕對真實。”
林宇的手放在下巴上,開始不自覺地摩挲起來。
“周小乙捐腎一事是真實發生過,新聞報道出來證明周本利本人也知道這件事,不存在隱瞞親屬暗箱操作……
如此榮譽加身的周本利根本沒有死的理由,他爲何而死就是本案的關鍵!
你現在可以說他是怎麼死的了。”
“自殺。”
顧峯憋了半天,總算把這句話倒出來:
“留下的遺書只有四個字——‘悔之晚矣’,但具體什麼意思至今未被破解出來。”
“悔……能是什麼事?後悔捐掉周小乙的腎?”
林宇本覺得自己已經摸到些門路,卻被顧峯這一段關於周本利之死的描述給弄得有些迷。
“司機那邊查得如何?”
由於缺乏線索,林宇思索良久也沒怎麼理清周小乙捐腎這條線,只能換個思路以圖突破。
“翁家順確實是太陽花醫院官方合作的運屍車司機,常年爲醫院運送屍體。
這一單業務與以往並無不同,只是例行公事做事拿錢。”
“他有沒有仇家?”
“沒有,不過他有個叫胡維維的發小和他關係很好,所以我已經把人叫來局裏,有同僚正在問他話。”
“走,去看看!”
正愁無處尋找線索的林宇自是來者不拒,他隨顧峯來到問詢室的監控處旁觀同僚問話,卻在聽過十分鐘後立起身來:
“我去問。”
“小劉問得很好啊,你不滿意?”
“滿意,但沒問到我想要的答案。
你安排一下。”
林宇的“安排一下”向來不是商量的口吻,顧峯雖偶感不適,但大部分時候還是挺願意“安排”的。
對於他這個把刑偵當事業的人,與林宇共同推論案情實在是一種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