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意沒來過這樣的地方,有些拘謹的緊跟在夏初身後,在服務員的帶領下,進了最靠裏的包間。
偌大的包間裏,只有夏建燁一個人,菜沒上,看樣子他的老闆還沒到。
夏建燁見夏初帶着夏小意進門,皺起眉,開口的話裏帶着顯而易見的責備意味,“你帶她來幹什麼?”
“不是你喊我來喫飯?”
他臉上的不悅更甚,“我沒讓你帶她來。”
“你沒讓,我媽讓了。也行,你不歡迎,那我現在帶小意走。”夏初說着,轉身要走。
“你給我站住!”夏建燁用力拍打桌面,瞪了夏初好一陣,咬緊後槽牙,氣息沉沉,“都坐下吧。”
夏初拉開一條凳子,讓夏小意坐下,安撫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問夏建燁,“我媽呢?”
“去衛生間了。”夏建燁剜了夏小意一眼,沒再說話。
這樣的眼神,見得多了,也就習慣了。就一句話一個眼神而已,不痛不癢,刺激不到她的。
夏小意安慰自己,喉嚨卻緊的發澀。
如果現在夏初安慰她一句,她一定會繃不住哭鼻子。但她知道,夏初不會。
他太瞭解她,知道她不想在夏建燁面前哭,所以他什麼也不說。
三個人默契的保持着沉默,氣氛降到冰點。
夏筠青回來的很快,她靠着夏小意坐下,替她撫了撫耳邊的亂髮,“聽你哥哥說你去打暑假工了,第一天感覺怎麼樣?累不累?要是累,咱們明天就不去了。家裏不是沒錢,姑姑捨不得我們小意受委屈。”
輕言細語溫柔的關心,讓夏小意不受控制的鼻酸,她吸了吸鼻子,忍住隨時可能會掉出來的眼淚。搖了搖頭,說:“不累。”
夏建燁點燃一根菸,含沙射影,“十六歲了也該去體驗體驗賺錢的辛苦,省的以後都不知道我們賺錢養她有多累。”
夏筠青是賢良淑德、溫柔賢惠,以家庭和睦爲主的傳統女性。她很少會和夏建燁吵架,能忍的都忍了。這個家如果沒有她的忍讓退步,或許早就散了。
一下班便趕來這裏,夏筠青疲憊睏倦,更不想同他吵架。
她握住夏小意的手,輕輕拍着,嘆了聲氣。偏頭放輕聲音,無奈道:“你姑父你也瞭解,他說的話,你別放在心上,姑姑從來沒有那樣想過。”
夏小意垂在身側的手攥了攥衣角,應了聲,“嗯。”
“嗯個屁。”夏初冷嗤,微眯了眯眼,譏諷的看着坐在對面的夏建燁,“不知道的還以爲夏建燁夏先生賺了多少就給了家裏多少,然而都淪落到需要家裏半大的孩子去打工賺零用錢了。”
夏建燁被這一番話氣的吹鬍子瞪眼,指着他的鼻子,咬牙切齒的怒罵,“不孝子!你老子的名是你能直呼的?你喫的用的穿的住的哪一樣不是老子的?啊?”
“你說的每一樣,哪樣不是我媽的?”
夏初覺得好笑。
他夏建燁賺的錢都讓外邊那些女人給搜刮乾淨了,用在家裏一年的費用都可能比不上給他送別的女人一件禮物一個包。
被戳中事實,惱羞成怒的夏建燁額角青筋暴起,低呵了幾句髒話。顧及到待會老闆要來,他將煙在菸灰缸裏摁滅,平息着怒火。
不多時,門被推開,夏建燁站起來,戲劇變臉般換上了笑臉相迎。
“王老闆,路上沒堵車吧?”
“這不剛下過雨,路上車不算多,沒堵。”
被稱作王老闆的男人摸了摸自己亮到反光的腦袋,讓在門口打量裏面的女生進來。
進來的女生有些靦腆,長相和王老闆有七八分相似,倒也清秀看着舒服,身材很好。
點好菜,不管王老闆說什麼,夏建燁都點頭哈腰,給他又是添茶又是倒酒。
王老闆戴着金戒指的手指彈落菸灰,視線從高腳杯轉移到夏初身上,肥胖油膩的臉上堆起笑容,“你就是夏初吧?我聽你爸爸提到過你,A大美術專業,高材生啊,搞藝術的就是長得好穿着也時尚。”
夏初睨了一眼他老子,笑道:“叔叔謬讚了,我爸嘴裏說出來的話不可信,我呢就是個破畫畫的,什麼搞藝術高材生可不敢當。”
這話明擺着打夏建燁的臉,礙於老闆在,夏建燁忍住怒氣,虛僞的笑着解釋。
“這孩子剛剛和我拌了幾句嘴,鬧脾氣呢。那麼大個人了,還不懂事。”
王老闆瞭然,一笑而過,“夏初旁邊的是?老夏,我沒聽說你還有個女兒啊。”
“我侄女,和您兒子差不多大。”
“哦哦哦,那開學也要高一了吧。說起這個,我家那小子…”王老闆談及自己的兒子,眼睛笑的快要眯成一條縫,“成天不學無術,也不好好學習,沒想到考試成績一出來。你猜怎麼着?考上了一中!”
夏建燁反應迅速,拍人馬屁那是張口就來,“有的孩子腦瓜子靈活,玩玩鬧鬧成績就很好。那孩子我見過,像您。”
“可不是嘛,我兒子不像我像誰。你侄女看上去也聰明,考哪了?”
夏筠青給夏小意倒了一杯服務員剛送上來的果汁,有些自豪的笑答:“也是一中,她從小就自覺,沒讓我們管過。”
“她那是勤學苦讀考上去的,比起王老闆您兒子可差遠了。”夏建燁接話道。
王老闆被三言兩語哄得嘴角要快要咧到耳朵根。
聽見身旁的夏初嘖了一聲,夏小意在桌下的手伸過去拽了兩下他的衣角,“哥哥,你喝果汁嗎?”
“飽了,不喝。”夏初哼道。
她故作惋惜,“那好吧,估計待會上的小龍蝦還有牛排你也喫不下了。”
“待會就餓了。”夏初擡手,恨鐵不成鋼,掐着她臉上的肉往外扯,罵了句,“傻子。”
夏小意知道他在罵什麼,彎了彎脣,“你是傻子的哥哥,也是傻子。”
她並不在意夏建燁怎麼貶低她,她有以她爲豪的姑姑,有會給她撐腰的哥哥,就夠了。
夏建燁的話算個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