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檐,斗拱,琉璃瓦,白玉階,亭臺樓閣,飛樑畫棟。

    花牆月門,假山浴池,花木圍繞,各色的菊花裝點滿園。

    沈羲和到的時候,芙蓉園歡聲笑語,絲竹聲聲,郎君女郎們有相熟的三五成羣,不過大部份還是年輕的女郎們聚在一起,郎君們也自成一片。

    一眼望過去,才子佳人,目不暇接。

    “昭寧郡主到——”內侍一聲高喊,滿園皆靜。

    實在是太多人對她好奇,從她入城之後,送侯府郎君入大理寺,扔聖上堂妹出王府,丟烈王殿下到王宅口,還有六殿下與太子殿下爲她爭風喫醋……

    樁樁件件,都是驚天動地,從未有哪家女郎如此張揚而大膽,她不僅敢還令這些天潢貴胄,只能喫悶虧。

    偏生她深居簡出,一應邀請統統拒絕,至今見過她真容之人都屈指可數。

    今日得見,有種千呼萬喚始出來的期待。

    女郎身姿窈窕,上着透着點灰的淺白色窄袖短衫,外套金絲團花紋路月白色半臂,長裙上束至胸,曳地飄逸,肩繞淡紫寶相花暗紋披帛。

    烏髮梳了雙刀髻,兩支串珠紫玉花步搖左右相稱,中間一朵珍珠點綴紫玉芍藥花華勝。飽滿光潔的額頭兩邊也有芍藥花鬢脣,眉心金珠花鈿。

    她妝容精緻,淡雅不失華貴。

    玉光流轉不足以形她之氣韻,月華姣姣不足以喻她之清豔。

    她一出現,滿園嬌色黯淡。

    “貴妃娘娘。”沈羲和徑直走到榮貴妃爲首的一衆宮妃誥命面前。

    “郡主多禮。”榮貴妃和顏悅色虛扶一把,順勢介紹了跟在她身旁的妙齡女郎,“這是平陵,你們年紀相仿,正好作伴。”

    平陵公主穿了香妃色上杉,櫻草色的多幅長裙,均有精美繡紋。頭上戴了金銀珠花冠,容色出衆,模樣嬌俏,似有一層水波的盈眸充滿慧黠之光。

    “早聞昭寧郡主是個美人,可算見着,真是美得不可方物。”平陵公主是個大方開朗的性子,“我小你一歲,便叫你昭寧姐姐吧。”

    說着,平陵公主還先給沈羲和行了個平輩禮。

    “公主。”沈羲和淡笑回禮。

    “都說西北民風彪悍,今日見了昭寧郡主,倒覺着這端雅之態不輸名門世家。”鎮北候夫人念着當日的情分,帶頭誇讚起沈羲和。

    自然就有不少誥命夫人和宮妃附和,她們看沈羲和的目光只有欣賞和善意,沈羲和是內定的皇子妃,許給誰端看陛下賜婚,與她們不會有太深的交集,結個善緣便可。

    有子的宮妃看沈羲和的目光就摻着一些考量和探究。

    榮貴妃帶着沈羲和認了一圈人,便讓平陵公主領着沈羲和去找女郎們一道玩耍。

    平陵帶着沈羲和去了一隊穿着富麗的女郎中,在這裏沈羲和也見到了傾心步疏林的三公主安陵公主,年芳十六,是個溫柔馥麗的美人。

    “你們適才在說何話?”互相見過禮之後,平陵公主問。

    “在說家中的狸奴。”安陵公主笑着溫聲回答。

    狸奴是家養的貓,時下貴女貴婦養貓成風,誰家若是不養上一兩隻貓,逢宴相聚,都會插不上話,會被孤立。

    “郡主自西北而來,想來不知何爲狸奴。”一道聲音插進來,“我聽聞西北貧瘠,窮苦人什麼都喫,常有燉狸奴之事。”

    這話一出,不少人不自覺蹙眉,對沈羲和出現排斥的情緒,她們都喜歡養貓,乍然聽人燉貓,覺得十分殘忍。

    “聽聞?何處聽聞?”沈羲和看向這位宣平候府的嫡女陳佳絮。

    “不知何處聽聞,不過西北蠻人居多……”

    “先帝在位時,突厥每年犯境數十回,一月二三回,西北兒郎奮戰禦敵,荒原野地,爲了裹腹,飢渴之際,掏過鼠洞裹腹,飲過蛇血解渴。”沈羲和淡淡打斷她,“他們拋頭顱灑熱血,纔有陳女郎你安居京都,逗樂狸奴之趣,陳女郎有何資格提到西北便以蠻人相稱?”

    沈羲和語調輕緩,毫無咄咄逼人之勢,卻噎得陳佳絮說不出話。

    她瞳色淺淡,睨着陳佳絮:“若無西北男女之兇狠,你此刻或許躺在突厥王帳之中,衣不蔽體。”

    “你——”陳佳絮怒瞪沈羲和。

    沈羲和一個粗俗在字眼都沒有,但話卻極具侮辱性。

    “我說的何處不對?”沈羲和擡眉反問。

    陳佳絮氣得胸膛起伏,卻說不出一個字反駁。

    “郡主此言,仿若天下安寧皆是西北之功?”又一人站出來,聲音清冷,“西北之安,確係西北軍之功,可盛世太平,文武百官,各有奉獻,郡主未免過於偏頗。”

    沈羲和轉眸看過去,王家女郎——王羽徽。

    雲堆翠髻,明媚皓齒,氣若幽蘭。

    “王女郎。”沈羲和腳步一轉,面向王羽徽,“世家風骨是清貴,而非清高。陳女郎辱及西北,我便與她說西北。

    你若非要攀扯到天下安寧,我也想知曉王家爲天下安寧奉獻了幾分力?以至於王女郎,可以不顧世家禮教,貿然插言他人,高高在上指教於我?”

    沈羲和字字如針,扎入王羽徽的心口。

    世家貴女,謹言慎行,貿然插話便是失了禮教,且她的確有小題大做,故意引人覺着沈羲和狂傲,擡高西北貶低京都羣臣的意思。

    “此刻王女郎給我戴高帽,我是不是也該以王女郎推及京都世家貴女皆是此等品行?”沈羲和嗤笑一聲,“王女郎,你我教養不同,不必強融。”

    言罷,沈羲和拂袖而去。

    以前她就煩和這些一生只想纏繞依附,以男人爲天的女郎打交道,今日若非爲着步疏林那三千精甲,她纔不來,總算找到理由,和這些人劃清界限。

    原以爲能躲個清靜的沈羲和,剛走到一個僻靜的小亭子裏,脆生生的呼喚聲便自身後響起:“昭寧郡主,昭寧郡主!”

    她轉身,就見一個身穿鵝黃色半臂,石榴色束胸裙,梳着垂掛髻,戴着蝶翼金釵的靈動小姑娘提着裙襬奔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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