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羲和不似玩笑的話,嚇得幾個貴女臉色慘白如鬼,她們都到了適婚之齡,不再是懵懂無知的小女郎,她們清楚地知曉,沈羲和就算真的將水裏的人溺死,西北王也能有一千百種法子,逼得苦主不得不退步。

    “郡主,是我等失言莽撞冒犯郡主,願受郡主責罰,還請郡主饒瀠繞一命。”一個身形較高的女郎撲通一聲跪在沈羲和的面前,爲水裏的胡瀠繞求情。

    沈羲和看了她一眼,又見前方榮貴妃帶着衆人疾步而來,轉眸瞥見胡瀠繞的掙扎漸弱,扔了手中的竹竿:“碧玉。”

    碧玉縱身一躍,在欄杆上一踏,身輕如燕一掠,就將胡瀠繞給抓起來,扔在了沈羲和的面前。

    “喀喀喀喀……”胡瀠繞一邊劇烈咳嗽,一邊大口呼吸新鮮空氣。

    “這是怎麼回事?”榮貴妃等人趕到,作爲賞菊宴的主辦人,榮貴妃打量着兩個渾身溼透的女郎。

    跟着胡瀠繞的人支支吾吾不知該如何說,沈羲和一臉置身事外地立在那裏。

    “阿繞!”胡瀠繞的母親劉氏奔上前,一把將彷彿奄奄一息的女兒摟在懷裏,對着榮貴妃跪求道,“貴妃娘娘,您可要爲我做主,阿繞自小怕水,這是要她的命啊。”

    劉氏早就從跑來通風報信的丫鬟口中得知了始末,沈羲和的囂張,讓她心中恨極,可她也知曉,她是沒有資格和西北王愛女的昭寧郡主叫板。

    “先讓醫工給兩位落水的女郎診脈,女郎身子嬌貴,莫要落下病根。”榮貴妃自然也聽到一些事情原由,自然不敢攬上身,已經派人去請陛下。

    衆人轉移到殿閣外,醫工檢查之後,又給開了驅寒的湯藥,祐寧帝也帶着幾位皇子來到這邊。

    今日祐寧帝也來了芙蓉園,帶了諸位皇子和大臣,既然是安撫釋放善意,自然不可能只針對內眷。

    “昭寧,發生何事?”祐寧帝一來就直接問沈羲和緣由。

    “陛下,今日昭寧與陳家女郎和王家女郎發生了些許口角,便獨自離去,尋個僻靜之處散散心。”沈羲和不急不緩地開口,“薛家七娘見我一個人,恐我孤單,便來尋我,我想自個兒清靜,便謝絕了薛家七娘的好意。

    誰知,我散完心回來,便見胡家女郎故意將薛七娘撞入湖中,更是說……”

    沈羲和故意在這裏頓了頓,美眸掃過幾位大臣,包括禮部侍郎胡正揚,吏部尚書薛佪等人。

    “說世家清高,與權貴不睦,薛七娘來尋我,是有辱門風。”

    世家與權貴不睦,這是衆所周知的事情,也是帝王樂見其成的制衡之道。卻不能拿到明面上來說,這豈不是說朝中官員各有黨派,並非上下一心爲陛下,爲黎民?

    尤其是有辱門風四個字,更是隱含着蔑視羞辱權貴之意。

    果然,沈羲和此話一出,在場的勳貴面色都不愉。

    “昭寧氣不過,便用她欺負薛七娘的法子,對她小懲大誡一番罷了。”沈羲和說完,看向祐寧帝,“陛下,陳家女郎口口聲聲說西北是蠻人,我與她辯論幾句,王家女郎便說我擡高西北輕看京都諸公。胡家女郎也說與我相交,有辱門風。”

    慢條斯理細數所有人之後,沈羲和道:“一人所言或許是偏見,可如此多人這般講,昭寧極是想知曉,到底是何人看不起西北之人,以至於他們如此肆無忌憚?

    讓昭寧誤以爲,昭寧乃至西北之人不是陛下的子民,而是異族纔會被如此排擠輕視。”

    沈羲和含沙射影的話,讓在場的大臣們都是暗自倒吸一口冷氣。

    她可真敢說,連陛下都敢暗諷!

    從未與沈羲和打過交道的諸位皇子,也是忍不住看向沈羲和,只有蕭長贏忍着不讓自己笑出聲。

    他就知道,任何人碰上她,都不會被她恭恭敬敬放在眼裏。

    偏她還有理有據,說着誰都聽得懂的暗語,又誰都挑不出毛病。

    “陛下。”第一個站出來的不是被沈羲和點名的陳王胡薛四家,而是沈羲和的外祖父陶御史,他一站出來,四家的當家人,眼皮子齊齊一跳,“內宅婦人言及朝堂之事,是爲夫爲父教管不嚴,家不平何以安天下?子女之言行,乃耶孃言傳身教。

    區區女郎,若非聽了胡言,豈會挑撥朝臣和睦?蠻人是對突厥之稱,陳家女郎以蠻人稱西北,這是裂土之心,其心可誅!”

    陶專憲年近六旬,瘦長的身軀筆挺跪在祐寧帝的面前:“還請陛下徹查,莫要縱容這等心無朝堂,心無君王,心無百姓之惡徒。”

    沈羲和忍不住心裏給外祖父叫個好,早就知曉她的外祖父又偏寵她,又言辭犀利。

    這些年御史臺因爲他,人人畏懼比肩繡衣使。

    胡正揚額頭都沁出冷汗,他連忙上前跪在陶專憲旁邊:“陛下容稟,臣絕無二心,教女無方甘願受罰。舉頭三尺有神明,臣侍君之心昭昭可見,逆女妄言,絕非臣所教。”

    “陛下,臣亦不知不孝女何處聽來狂悖之言,臣教女無方,亦願領罰。”宣平候陳仲也緊跟着跪下認錯。

    最後是王家官居三相之一的侍中王政慢悠悠站出來,和行了跪禮的陳仲與胡正揚不一樣,王政朝着祐寧帝躬身一拜:“陛下,王家女郎不通政事,臣將她們養得無知了些,纔會不知輕重,言語失當,請陛下責罰。”

    比起陳佳絮和胡瀠繞,王羽徽的確只是小題大做,並沒有直言侮辱西北或者沈羲和。

    王家到底是世家大族,能夠做到三相之一,王政這位王家家主心思和手段都非等閒。

    “王公。”沈羲和轉頭向王政,“昭寧聽聞,世家家訓有一條便是訥言敏行,世家女之所以爲人稱道,便是因爲恪守士族規範。王家女郎,既然無知便該守拙。她所犯之錯,可不是王公一句言語失當便能抹去。

    她觸犯的是士族家規,抹黑的是士族顏面,損傷的是士族清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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