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呦!”等到天圓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沈雲安投來幽怨控訴的目光。

    “昨兒做的,哪有現做的好喫?”沈羲和只得哄,“留着明日定然要回潮,明日阿兄想喫,我再給你做。”

    儘管知道妹妹這是拿話哄自己,但她願意哄,沈雲安就好哄,咧嘴一笑,權當太子爺撿他剩下之物,心情便好了。

    只是看着這盞燈,怎麼看怎麼有些礙眼。

    “碧玉,收起來。”沈羲和會意,無奈一笑,遞給碧玉。

    這可不是來歷不明之人所贈,不好如之前那一盞隨手送人或是丟棄。

    睜着大眼睛看到碧玉拎着燈入了庫,沈雲安才滿意了:“明兒我們去遊平仲園?”

    “明兒我要去相國寺,答應虛清大師爲相國寺調製的闍提華香已調好。”

    “我送你去,相國寺也有兩棵平仲樹,已有百年光景。”沈羲和喜歡平仲,只是西北難以成活,往年都是秋末之際舅父家送來一些。

    沈羲和欣然應允。

    早晨用了朝食,沈羲和與沈雲安先去了陶家,拜見外祖父和舅父舅母,她日常極少過來探望,不過做了什麼新鮮的喫食,或是得了有趣的物件都會遣人送來。

    她和阿兄是風尖浪口上之人,來陶家勤了,難免有人因此對陶家不利。

    好容易見到外孫女的陶專憲愣是不願意放人走,沈羲和好說歹說與虛清大師有約在先,才得以從舅家掙脫。

    送闍提華香上相國寺,沈羲和可沒有低調,讓獨活樓掌櫃一大早安排好人捧着紅布覆蓋的香料,要塑佛像用量極大,六個人整整齊齊地繞了幾條街進入護國寺所在的山腳。

    等沈羲和帶着他們入了相國寺,獨活樓的香料成爲相國寺塑造佛像香料的消息不脛而走,讓一直嫌貴之人也咬着牙買了一回兒,讓獨活樓的客人也與有榮焉。

    “香品甚好。”虛清親自來檢驗,十分滿意,對沈羲和感激不盡,“有勞郡主。”

    “大師客氣。”沈羲和謙虛行禮,“我自幼喜平仲,聽聞相國寺有百年平仲,不知可否與家兄一觀?”

    相國寺的平仲是太宗陛下親手栽種,如今國祚已過百年,平仲樹也過了百年,乃是相國寺的鎮寺之寶,除了陛下和虛清,常人不可隨意進出。

    想要一睹爲快之人只能登到高山俯瞰而下,能夠看到遠遠一個影像。

    虛清大師遲疑了片刻道:“此刻有一位檀越在平仲院,郡主若不介懷,貧僧引郡主去。”

    “無妨,只要對方不嫌我們打擾。”沈羲和只是想賞景,沒有獨霸的癖好。

    “郡主請。”

    虛清將他們引到平仲院,遠遠就能看到一片橙黃遮天蔽日般覆蓋整個院子上方,似天邊一道金色的霞光,走近了遍地翻黃,如蝶似夢,令人迷醉。

    一片金色之中站立着一道雪白的頎長身影,沈羲和站在院子月亮門前腳步一頓。

    這人一身廣袖白衣,腰間、袖口,衣襬都是黑色滾邊,白色的髮帶束起一瀑青絲,他微微仰着頭,深深凝視着銀杏樹,偶爾有葉子飄落,無聲停在他肩上,溫柔至極。

    沈羲和沒有想到竟然是在這樣的情形下見到蕭長卿。

    定王妃生辰宴,他以服喪在身,不宜衝撞未至。

    在本朝有規定,妻死夫服喪一年,王公大臣皇族都會隔一年才續絃,但真正穿一年喪服之人寥寥無幾,因爲要上朝要辦理公務,不可能穿着喪服。

    少則七天,多則三月,顧青梔已經去世四個月有餘,蕭長卿竟然還穿着喪服。

    似乎察覺到有人到來,蕭長卿轉頭望過來,他的目光落在沈羲和身上不由一凝。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沈羲和,一種強烈的熟悉感直衝他的腦門,讓他有些暈眩。

    待到他們走到近前,蕭長卿才斂去神色,互相見禮。

    虛清沒有點名蕭長卿身份,蕭長卿也沒有戳破沈羲和兄妹身份,大家就當做是陌生人見面互相致意。

    “阿兄,你這是作何?”沈羲和看到沈雲安去抓了很多飄落的葉子。

    “帶回去,裝個香枕給你。”沈雲安挑揀了完整好看的葉片留下,其他灑落在地上。

    秋風蕭瑟,隨風搖曳的樹葉極多,沈雲安手忙腳亂,又俯身在地上厚厚一層鋪落的葉片之中挑揀乾淨完好的葉片。

    她喜歡平仲葉,沈雲安曾經千里疾馳,捧來一袋平仲。她感念沈雲安的心意,不忍平仲葉枯敗,想了個法子將之烘乾灌入枕中,用了許久,直到不能用才換掉。

    “我們多挑揀一些,也給阿兄做一個。”沈羲和舒心一笑,也不顧禮儀蹲下身隨着沈雲安一起挑揀。

    兄妹倆旁若無人,甚至討論起葉片,偶爾尋到一片特別大或者特別好看的,還要拿給對方品論一番。

    蕭長卿站在另外一邊,看着有說有笑的兄妹倆,不由啞然失笑。

    就在方纔他看到沈羲和的第一眼,他以爲他看花了眼,甚至心口都不由自主刺痛一下。

    但此刻看着提起裙襬,蹲下身露出精美繡鞋的沈羲和,他確信是他執念成魔生出了幻覺。

    他的妻子,一個將規矩禮教刻入骨子裏的端正清雅女郎,永遠不可能做出這樣隨心自在的舉動。

    青青,我念你快瘋魔了……

    蕭長卿轉身,無聲離開了院子。

    絲毫沒有影響到沈羲和兄妹,兄妹倆依舊故我拾葉子拾得不亦樂乎。

    “也不知這昭寧郡主與西北王世子去了何處?”

    就在兄妹倆興致極高的時候,一道陌生的婦人聲音自平仲院牆外響起。

    沈羲和和沈雲安對視了一眼,兩人都望向與月亮門相對的密實圍牆,想來是知道平仲院是相國寺的禁地,纔敢約到平仲院相連的地方密探。

    “我可是爲了你操碎了心,西北荒涼,沒有貴女願意嫁到西北,你這身份纔有機會,你可得把握住。”婦人又叮囑。

    “姨母……都在傳西北王世子殺人如麻,我……”嬌弱的女音聽着很是爲難。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