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潭飄黃葉,臨江品湖蟹。

    八月的最後一日,是太后的壽辰,今年是太后花甲之年整壽,因而格外熱鬧,祐寧帝下旨從五月到八月足足籌備了三個月,爲了哄太后開心,自民間請了百戲團。

    上至王孫貴族,下至黎民百姓,這一日都似過節一般,恰好又逢豐收,歡騰的氣氛籠罩了整個王朝。

    沈羲和簡略用了朝食便入宮,壽宴自正午開始一直到傍晚酉時末結束,宮宴在芙蓉園。

    她先與沈雲安去了宮裏拜見了太后,沈雲安自去拜見陛下,隨行陛下。而沈羲和則留在永安宮陪伴太后,隨太后一同趕到芙蓉園。

    百官齊賀,命婦叩拜,還有百姓高呼,聲勢浩大,無不彰顯着盛世繁華。

    絲竹聲聲,管絃歌舞;鐘鼓瑟瑟,傾酒飛觴。

    宮廷非第一次設宴,可這一次尤爲特殊,只有歡慶之樂,人人笑靨於頰。

    沈羲和欣賞着歌舞,享受着美食,十分愜意。

    “昭寧姐姐。”沈羲和與平陵公主相鄰,平陵公主伸頭輕聲喚了她。

    樂舞之聲鼎沸,沈羲和並沒有聽到,但平陵公主的舉動她看到,便也靠近投以詢問的目光。

    “昭寧姐姐,四姐讓我問一問,世子哥哥可有婚配?”平陵公主低聲問。

    沈羲和聞言轉眸看向平陵公主之前的四公主,四公主頭戴牡丹花冠,着了一襲藕荷色胸前繡牡丹的長裙,外罩一件廣袖寬大曳地雪青色長袍,華貴美豔。

    四公主封號長陵公主,祐寧帝現存的公主只有四位,給公主以五陵爲封號。但長陵這個封號尤爲特殊,因爲衆皇子避諱太子,改華爲長,長陵就和皇子比肩。

    這個封號落在四公主頭上,她一個幼年喪母的公主,卻是最得陛下疼愛,其恩寵一如她的名字與皇子同等,就連有兩個親王哥哥,一個代理六宮的貴妃生母的六公主平陵也要退一射之地。

    接觸到沈羲和的目光,四公主微揚頭顱,對她頷首一笑。

    沈羲和收回視線,對平陵道:“這話,不妨讓四公主去問陛下。”

    沈羲和上京是嫁入皇家,這是沈嶽山和祐寧帝達成的協議,其中就有包含了不再過問沈雲安婚事的條件。

    便是本朝婚姻嫁娶不拘小節,譬如夫死再嫁叔伯甚至公爹,庶子都不算離奇,兄妹嫁娶同一家,姐妹兄弟嫁娶同一家,都是尋常事兒,只要不涉及血緣倫理,都極其寬容。

    沈羲和嫁入皇家,皇室公主嫁給沈羲和兄長也是可以,但祐寧帝不會做主,除非沈雲安親自求旨。

    就不知這位看起來就高不可攀的長陵公主,是真看上了她的兄長,還是背後有人授意。

    帝都繁華不好嗎?非要跑到西北去風吹日曬?

    平陵對長陵幾不可見搖了搖手,長陵面色微變,抿着脣不知在想什麼。

    沈羲和給紅玉使了個眼色,紅玉悄然退下,這件事情還是早些給沈雲安打個招呼,別最後弄得非娶公主不可。

    本來興致頗高的沈羲和,被這樣一打岔,就有些興意闌珊,坐得也夠久,便無聲起身帶着碧玉離席,朝着恭房的方向而去。

    她自然不是要如廁,半路就拐了個彎,尋了個僻靜之處躲清靜。

    沈羲和纔剛坐下,就聽到熟悉的聲音:“你跟着我作何?莫不是終於發現本世子英俊偉岸,知曉了男人之間也可以樂趣無窮,故而……”

    步疏林的話輕佻又曖昧,濃濃的暗示意味。

    “外面那些風言風語,是不是你做的好事?”崔晉百清冷的聲音隱藏着怒意。

    “什麼風言風語?”步疏林裝傻,“我不曾聽到什麼風言風語。”

    沈羲和抿脣無聲一笑,京都都快傳遍了,步世子與崔少卿深夜幽會被人撞見,驚慌之中一通墜入河中,兩人在河裏還如水草一般纏作一體。

    沒幾日步疏林因爲一撞鬥毆被告到大理寺,哪知崔少卿故意公報私仇,在律法規定之中,最大程度嚴懲了步疏林。

    步疏林氣急,眼珠子一轉:“行,小爺認了,誰讓小爺相好是個鐵面無私之人,寬人律己,小爺這個自己人受些罪也使得。”

    險些沒有把崔晉百氣暈過去,之後京都傳得更兇猛了,什麼安陵公主親眼看到他們倆卿卿我我,什麼某家郎君目睹他們摟摟抱抱。

    衆人這才恍然大悟,難怪崔少卿年少有爲,卻二十好幾都不成婚,原來是……

    有那在蜀南軍中的親友想要爲自家人打點,還大張旗鼓給步疏林送了細皮嫩肉的兒郎。

    結果被步疏林大大咧咧扔回去,更是揚言:“本世子不好男風,只好崔家少卿。”

    崔家氣得牙癢癢,崔少卿父母更是恨不得立刻給崔晉百相看,結果每次步疏林都去搗亂。

    偏步疏林除了這點私生活不檢,其他地方也不犯錯,蜀南王府更是謹言慎行,讓崔家對步疏林這個混不吝無從下手。

    這樣一鬧吧,也沒有好女郎願意嫁給崔晉百了,就怕崔晉百也不清白,誰捨得把女兒嫁給一個斷袖?

    “你——”崔晉百被她的裝傻充愣氣得臉色鐵青,“你一見昭寧郡主離席便追過來,是何用意?”

    “用意?”步疏林眼珠子轉了轉,“好濃的醋勁兒啊。”

    崔晉百面色更難堪:“我只是想知,你總往我身上潑髒水,是否昭寧郡主授意?”

    “哎呀呀。”步疏林眨巴眨巴眼睛,“你這是在意我,對你不是真意呢,還說對我無心,還說我往你身上潑髒水,我看啊,你可比我急……”

    不等步疏林說完,崔晉百氣得一拂袖轉身就走,以往他還會氣急與她動手,幾次交鋒他也發現,自己實非她對手。

    “哎呀呀,別走啊,再聊會兒……”步疏林沖着崔晉百背影嚷嚷,“別人可沒有看着我追着郡主而來,倒是把你追着我而來看個明白,崔少卿咱多聊會兒,一會兒旁人準會浮想聯翩,這日子多無聊,咱善心些,給他們一點趣聞……”

    步疏林未說完,崔晉百已經疾步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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