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看到太子殿下這般開心,天圓忍也不敢掃興,他知道殿下對不能辨色看似不在意,可好好的人突然看不見這人世間的五色斑斕,怎會絲毫不在意呢?

    若非如此,殿下又豈會得知郡主將所贈之物轉送給王爺,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是有點遷怒和委屈吧。

    然則,他的殿下啊,他看得清清楚楚,郡主看殿下的目光如死水一般沉寂,這分明是沒有半分情意呢,也不知他們殿下何時才能真正抱得美人歸。

    “郡主,十二殿下他……”碧玉低聲道,“婢子聽聞十二殿下入朝聽政了。”

    皇子只有入朝聽政,纔能有差事領,領了差事才能建功立業,不受陛下寵愛沒關係,只要有能耐,做出了成績,立下了功勞,陛下也不得不賞賜。

    “無關緊要之人,何須費神?”沈羲和閉目養神。

    她知道碧玉是在懷疑蕭長庚當日是故意跌倒在自己的面前,沈羲和不是個輕信她人之人,但也不是個多疑之人,這種事情真假都有可能。

    之後發生的種種,都非他所爲,便是他料到了長陵公主行事,也料不到自己如何應對。

    她知道外間都在傳,是她爲蕭長庚出頭,才讓蕭長庚有了該有的待遇。

    這些傳言如何而來,沈羲和並不放在心上,她所作所爲不過是爲了讓陛下臉上無光,讓長陵公主意識到自己不好惹,若是長陵公主不長記性,她會讓公主也下場悽慘。

    蕭長庚與她同歲,可沈羲和看他就像看孩童,便是他心思再深沉,也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內。

    見了蕭華雍第二日,謝韞懷便帶着湯藥上門。

    “郡主,脫骨丹藥性激烈,以往郡主是佐以雪水服用,現下郡主五臟虛弱,經不起寒熱衝撞,便不能再以雪水,我用了這湯藥替代,郡主泡上一刻鐘,再服用脫骨丹。”

    “多謝。”沈羲和對謝韞懷極其信任,當即吩咐熬製湯藥。

    她浸泡在浴桶裏,清涼的雪蓮香縈繞在鼻息,她對氣息很是敏感,這股氣息與前些時候聞到的雪蓮一模一樣,只不過夾在其他藥材裏,不似獨有之時那麼沁人心脾。

    “藥中有雪蓮。”沈羲和道。

    “是有雪蓮。”碧玉頷首,“那日郡主昏厥,齊大夫也是用的這種湯藥……”

    說着,碧玉深吸了一口氣:“倒是要比那日更香醇寒涼一些,婢子那日也聞到了雪蓮香。”

    碧玉在這之前是沒有聞過天山雪蓮的氣息,還是那日搶救沈羲和的時候聞到過,後來天山雪蓮送來,她才知道原來這股清香來自於天山雪蓮,不過那日的氣息比今日差得極遠。

    碧玉只當是謝韞懷改了藥方,沈羲和也未曾多想,只不過是雪蓮有些特殊,才隨口一說。

    明明是溫熱的湯藥,可不知爲何沈羲和越泡越覺得四肢發寒,但這股寒涼是很緩慢地凝聚,不似一口喝下雪水那麼可怕。

    待到一刻鐘之後,她飲下溫水調開的脫骨丹,一股暖流順着喉頭滑下去,熱流衝散到四肢百骸,讓她覺得舒適至極,竟然一絲疼痛也無。

    甚至在泡湯藥之際酣然入睡,碧玉有些擔心,立刻出來將郡主的反應告知守在門外的謝韞懷:“郡主昏睡過去,可有礙?”

    “郡主可有痛苦之色?”謝韞懷問。

    “並無。”碧玉搖頭。

    謝韞懷一拳垂在自己的手掌心:“成了,你們進去,按我吩咐加湯藥,泡上半個時辰,就將郡主抱起,莫要弄醒她,她睡得越久,藥效越好。”

    碧玉等人聞言具是欣喜不已。

    沈羲和這一覺睡到了日落西山才醒來,醒來之後覺着渾身說不出的暖洋洋之感。

    “齊大夫,我覺着極好。”沈羲和披上披風,頭髮都沒有挽,大步走向恐有意外,不曾離去的謝韞懷。

    站在庭院的謝韞懷,聽到一聲隱含着喜悅的清泠呼喊,回首看來,就見那少女一襲白裙,飄揚的秀髮,微掀的披風,素淨白瓷般的臉,黑曜石流光的眼,有一種不染纖塵的絕美。

    謝韞懷含笑伸出手,爲她把脈,察覺她的脈象走勢極好,也露出愉悅的笑容。

    “得謝你。”沈羲和擡眼,看着月色下,眼窩深陷,眼瞳旁佈滿血絲的謝韞懷,端正優雅行了個萬福禮,“昭寧謝過。”

    “郡主說過我們是友人,知己相交。既是知己,何須客氣?”謝韞懷擡了擡手,並沒有觸碰到沈羲和,她穿着單薄的紗裙,“夜裏涼,郡主用些喫食,再歇息一晚,我還有事,先告辭。”

    沈羲和本欲親自相送,走了一步,才發現自己過於高興,來不及梳妝,她這副模樣送謝韞懷到門口,那入幕之賓的傳言就坐實了:“碧玉,送一送齊大夫。”

    沈羲和真的很愉悅,久違的這樣喜形於色,第一次服用脫骨丹,沈羲和沒有多少感覺,這次她明顯能夠覺得自己在真正的脫胎換骨。

    隔日,不當值的步疏林登門,看到沈羲和也是嘖嘖有聲地打量:“你是吃了什麼神藥,我怎地覺着你好似一下子換了個人。”

    她前日才見到沈羲和,沈羲和雖然看不出病懨懨之色,但卻感受得到她精力萎靡。

    這才一日不見,她就神采飛揚,就好似所有舊疾頃刻間煙消雲散,面頰和脣瓣未上妝也依然還是較尋常人少了些血色,但卻有了光澤。

    “莫問。”沈羲和挽袖給步疏林倒了一杯飲子。

    “爲何?”

    放下水壺,沈羲和擡眸衝她淺淺一笑:“問,也是你喫不着之藥。”

    步疏林:……

    她察覺了,沈羲和不但身子好了,心情也頗佳,竟然有閒情逸致戲弄她了。

    趕緊趁着她開心,說點正事,討個主意:“我阿爹想要聯合各地聯名揭發軍費漏缺,你看可行與否?”

    之前不敢揭露,是以爲只有他們一處,他們是清點後蓋了章領軍需,只能喫下啞巴虧,可現在發現不止他們一處,除了西北,就只有幾處沒有被動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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