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物珍貴,不敢生受,曹侍衛且帶回。”沈羲和拒絕了。

    這和以往那些尋常往來之物並不同,這等貴重之物,要麼是足夠高的酬勞,要麼是足夠親近。她既沒有幫助蕭華雍什麼,此刻關係也不到這麼親近的地步。

    她驚豔,只是常人見到稀罕動人之物的正常反應,並無想據爲己有的貪婪之心。

    “殿下說了,此物贈與郡主千里尋瓊花之恩。”天圓笑容不變,似乎早已預料到沈羲和會拒絕。

    “尋瓊花只爲還殿下當日救命之恩。”沈羲和道。

    天圓略有些訝異道:“難道郡主令隨郎君爲殿下治眼不是爲着殿下狩獵場相助之情?”

    “是……”

    “既是,郡主已經還了當日相助之情,後尋瓊花之恩,合該是殿下欠了郡主,殿下因此心中掛念,總想早日償還郡主一番盛情,好容易得了顆獨特的珠子,這才眼巴巴送來。”

    天圓暗自欽佩自家主子,郡主的反應一猜一個準,要讓他來與郡主胡攪蠻纏,他可不行:“若是郡主不收,殿下定會誤以爲此物不合郡主心意,少不得又要苦惱尋摸。”

    沈羲和:……

    “讓阿喜爲殿下治眼去毒,與尋瓊花,都是爲了還殿下當日相救之恩。”沈羲和耐心道。

    “若是如此,郡主不妨當面與殿下說,屬下做不得殿下之主。”天圓恭敬道。

    也是,天圓是部屬,這事兒她不應該爲難他:“正巧,我今日欲入宮。”

    天圓笑着道:“屬下與殿下,在東宮恭候郡主。”

    等到天圓走了,珍珠舉着纏枝牡丹飛鳥紋的檀木盒子,盒子裏放着金色珍珠,等候沈羲和吩咐:“郡主,珍珠……”

    “怕是退不回了。”沈羲和拇指輕輕摩挲了一下珠子。

    和蕭華雍詭辯,她自問不是對手,且他總有那麼多緣由。

    “你去尋一份貴重之物贈與太子殿下。”沈羲和略一沉吟後道。

    “回禮?”珍珠有些不確定。

    回禮是一種基本的禮儀,但珍珠覺着郡主要是給太子殿下回禮,只怕太子殿下會誤以爲郡主對他有情,互訴衷腸……

    “無妨他如何作想,日後他若是再送禮,無論是何物,你都比照同等之價回禮。”沈羲和微微一笑,“一兩回他或許會自欺欺人,回回都如此,他便會無趣,自然明白我的心意。”

    珍珠一聽,眼睛一亮,還是郡主有法子。

    沈羲和一轉頭就對上了沈嶽山沉沉的目光,她阿爹身上有一股她調製藥香,她早就知道他來了,見他盯着那顆北珠,恨不能目光化作刀子,將珠子戳幾個洞。

    “阿爹,西北這般討好女兒的兒郎不勝枚舉,也沒見你如此着惱。”沈羲和無奈地看着沈嶽山。

    “蓋因,你並未將他們放在眼裏,我就當看猴戲,直覺有趣。”沈嶽山道,“西北那些糙爺們,哪裏配得上呦呦。”

    沈羲和:……

    西北是糙爺們,京都又是油頭粉面,真是全都成了阿爹嘴裏的一無是處的人。

    “太子於你,可不一樣,他狼子野心,你還有嫁他之意。”最後一句話是從齒縫磨出來。

    沈羲和真是啼笑皆非,她阿爹現在的樣子和幾個月前阿兄一個模子刻出來,真是令她忍俊不禁:“阿爹,若是如此,你索性把呦呦帶回西北,終身不嫁好了。”

    沈嶽山頓時不知如何回話,真說不把女兒嫁出去又不行,便是她自己樂意,做父兄的也不忍她被人病詬。要嫁出去,又覺得是有人在他心口上剜去一塊肉,如何能夠對剜肉之人有好臉色?

    做父親的心思,他的呦呦不明白。

    “我就是覺着呦呦你偏袒着太子,呦呦還說不曾!”沈嶽山很生氣,女兒以前不是這般與他講話!

    這遷怒,真是讓沈羲和無可奈何,眼瞧着沈嶽山氣得咬牙切齒,跟個孩子似的,沈羲和也只能輕聲哄着:“是呦呦失言,阿爹勿惱。”

    “呦呦無錯,皆是受太子蠱惑!”沈嶽山堅持,自己女兒是不可能有錯,都是被旁人蠱惑。

    “阿爹所言極是,是太子蠱惑。”面對這樣的沈嶽山,沈羲和也只能違心地污衊一次蕭華雍。

    沈嶽山總算被順毛好:“你要入宮?”

    這是緊要之事,沈羲和正色道:“呦呦入宮是去與太子殿下商議薛公之事。”

    “爲何要與他商議?”沈嶽山不樂意,“你要知會他,派個人去東宮親自傳信便是,這不是吩咐珍珠回禮?順帶將話帶到。”

    “阿爹,呦呦不止是想讓太子殿下知曉,也想知曉太子殿下有何安排。”沈羲和覺着來來回回帶話麻煩。

    明明她去一趟東宮就能解決,要下人們傳話,每日都往東宮來回,反而會讓旁人覺着,她與太子殿下深情互許,如膠似漆。

    沈嶽山也逐漸表情嚴肅起來:“呦呦,你當真要挑這條路走麼?”

    “阿爹,人生在世,若無志向,豈不白活?”沈羲和坦然道,“阿爹素來將女郎兒郎一視同仁,呦呦志在於此,阿爹難道不願讓呦呦奮力一搏麼?”

    冬日寒洌,白雪一片,冷風之中沈嶽山的眼神深邃而又溫暖,像春日的驕陽,似乎要將眼中倒映的銀裝素裹的天地融化,讓女兒置身於春暖花開之中。

    不受風寒,不入嚴冬。

    “呦呦,你要及笄了,長大了。阿爹已經過了能爲你拿主意的年紀,不捨不忍讓你去學會自立,卻又不得不盼着你能自立。”沈嶽山輕聲細語道,“既然你志在於此,身爲你的阿爹,我只能遠遠看着你,拼盡全力護着你,永遠站在你身後。

    可你對太子,仍是初衷不變麼?”

    沈羲和感動於沈嶽山對她的信任和支持,像她手中捧着的暖爐,溫溫的熱意絲絲縷縷鑽入掌心,滲透全身,讓她暖到心口裏。

    “阿爹,我欠了他救命之恩,這是我個人的恩情,我會極力償還。”沈羲和認真道,“絕不會爲此牽連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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