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羲和站在一旁,看着她彎腰就要一拱手,連忙輕咳一聲才制止她暴露!

    “步世子莫不是將自己當做了女郎?”眼尖的陶家小輩立馬打趣。

    無人懷疑步疏林,實在是她平日裏言行舉止就沒有一絲女郎的影子。

    步疏林也反應極快,忙跪下叩拜說完吉利話,行完禮後才道:“這都賴郡主,我每每向她表明心意,郡主總說待我與薛七娘無二,我都快被她說得懷疑自己是女郎了……”

    大家聽了鬨堂大笑,沈羲和也不拆穿他,陶專憲也給了他一個和所有晚輩一樣的紅封。

    她拿了還得寸進尺對陶專憲道:“陶公,來年你可要對我手下留情啊。”

    她可是御史臺榜首之人,也就是沈羲和來了京都,沈羲和未到之前,她每月都要被御史臺細數十數條罪狀!

    “來年世子又大了一歲,就快加冠,也該有個正形。”陶專憲只有對沈羲和不同,旁人永遠像教書先生一般說教。

    步疏林自討沒趣,摸着鼻子溜了。

    守歲之夜是不能歇息,沈羲和與一家人熱鬧過後,回了自己的院子,叫了碧玉她們來,主僕之間熱鬧沒有多久,被碧玉強行戴了一頂小紅帽子的短命先叫了起來。

    沒過多久一道修長的人影就出現在門口,碧玉他們立刻拘謹起來。

    沈羲和沒有意外,早前她就在猜測這位橫行無忌的皇太子就不是個守禮之人,她的閨房都闖,今兒也未必是個守規矩的,果然他這不就來了。

    “還有半刻鐘便是元正日,想與呦呦一道辭舊迎新。”蕭華雍溫和地笑着。

    “殿下,這是御使大夫的府邸!”沈羲和提醒。

    要是被陶專憲看到,非得將他罵得體無完膚。

    “愛屋及烏,陶御史若是見到我,只怕也會爲了呦呦而饒過我。”蕭華雍邁入門檻,有恃無恐,“除夕元正與家人相聚,宮中只有君臣,我舉目無親,只想到了呦呦。”

    聽聽這語氣,不知者還以爲是路邊無家可歸的乞兒,哪裏會相信是出自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太子之口。

    沈羲和深知自己攆不走他,掉轉頭不去理他。

    珍珠等人乖覺地退到一邊,給他們騰出了位置,蕭華雍在沈羲和旁邊坐下,看着她在編織着結繩:“這結繩甚是別緻,我正好缺一個,不知呦呦可否贈與我?”

    珍珠等人:……

    太子殿下的厚顏,真是她們平生僅見。

    沈羲和纔不慣他,不攆走他是不想鬧大動靜,在外祖父面前解釋不清,現在外祖父他們都知她要嫁東宮,卻不知緣由,只怕以爲她是傾心蕭華雍。

    “這是我爲阿爹打的結繩。”

    蕭華雍聽了好似忽然想起什麼事:“那日在王爺手中見到一個藤實香杯,呦呦將我贈送之物轉贈王爺,我心傷不已。”

    “殿下所贈之物,便不能轉贈?”沈羲和頭也不擡地問。

    “能,贈與呦呦之物,全憑呦呦處置,不妨我依然黯然傷神。”蕭華雍低落道。

    他這副模樣,活像沈羲和是個十惡不赦的負心漢,將他無情拋棄一般罪孽深重。

    “呦呦勿惱,我知呦呦待我無情,故而不喜我所贈之物。”蕭華雍輕聲道,“我並無責難,亦無怨怪,只是難免心傷,容我心傷片刻,片刻之後,我便能釋懷。”

    沈羲和:……

    這話她該如何回?讓他清醒吧,他清醒得很。要他知難而退,他很明顯不會。說些戳心的話吧,他又提到了上次救阿爹之事,她若說出去,就不是冷情而是刻薄了。

    只能保持沉默。

    “我方纔是一時多言,說了句心裏話,呦呦莫要介懷。”蕭華雍又道,“真羨慕王爺,有呦呦和世子陪伴,不似我兄弟姊妹不少,卻連除夕元正也無人相伴,更無一人贈我新歲之禮,哎……”

    那一聲嘆息,沉重又哀怨,彷彿一下子給他渾身上下都籠罩一層落寞。

    碧玉等人聽了,都覺得太子殿下太難了,忍不住爲太子殿下心酸。

    沈羲和:……

    “不知何時,我也能有人記掛,有人年節都會爲我備下親手所做之禮。”蕭華雍目光幽幽盯着沈羲和手中晃動的結繩,“郡主的結繩真是越看越精巧。”

    堂堂皇太子爲了一個結繩都姿態放低到這個份兒上,都險些把沈羲和給逗樂,左不過一個福字結,也無甚需要忌諱,她恰好收了頭,一把扔給他:“給你!”

    拿到豔紅色結繩,一個活靈活現的福字,躺在掌心,恰好此時有爆竹聲響起,有元正日的更聲傳來,蕭華雍容光煥發:“新歲得呦呦贈福,我今年必當福運綿綿。”

    沈羲和也沒有想到這麼巧,就是把結繩扔給他的一瞬間,新歲的更聲響起。

    她也不是生氣,純粹是覺着蕭華雍厚顏又囉嗦,她最煩人話多。

    得想法子把欠這人的恩情早日還清,再遇上他這般胡攪蠻纏,她就將他放倒扔出去!

    東西到手,蕭華雍也見好就收,他將東西小心仔細收好,立時轉移沈羲和的注意力:“西北的年關可與我們京都不同?呦呦往年在西北如何度過年關?”

    “在西北都是與父兄守歲……”沈羲和想父兄了,也不知今年沒有她在,他們有沒有拌嘴,有沒有打架,早間能不能喫到牢丸。

    “牢丸?我所喜,我與呦呦一道做牢丸?”蕭華雍忙道。

    “這是陶府,我是客人!”怎會讓她來做?

    “我們去郡主府?”蕭華雍慫恿,“呦呦便可傳信給王爺與世子,今年依然做了他們愛喫的牢丸。”

    沈羲和有些意動,她想做牢丸,想念西北的日子。

    不過她是個將禮節規矩刻入骨子的人,不會突然不告而別,以免陶家人忽然尋她尋不到,故而最後蕭華雍也沒有忽悠成功。

    遺憾沒有藉機喫到沈羲和做的牢丸。

    天矇矇亮的時候他纔回到東宮,第一件事是剪了一縷青絲纏繞在結繩之上,將之掛在牀榻上,枕着他最愛的枕頭低聲呢喃:“一寸同心縷,百年長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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