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邊的婢女,你可見過?”沈羲和問。

    珍珠搖頭,倒是去宮裏機會多的碧玉道:“郡主,依稀是三公主身邊之人。”

    “果然……”沈羲和輕呵一聲。

    這裏是馬市,是番邦民族交易重地,不說重兵把守,但絕對治安嚴明,更有譯員以防買賣不通。突然人都沒有了,就極其不同尋常。

    “二娘子這是中了三公主的計。”碧玉下意識蹙眉。

    沈羲和看着與吐蕃王子言笑晏晏的沈瓔婼,莞爾道:“她也是在宮中長大,你們莫要把她看得勢單力薄,軟弱可欺。”

    收回目光,沈羲和脣角笑容漸漸染上了風霜的寒意:“不過這巡衛如此輕易就被調離,是該給他們一些教訓,珍珠……”

    珍珠俯身,沈羲和在她的耳邊吩咐了一番,她立刻退下。

    沈瓔婼這邊幫吐蕃王子化解了一場麻煩,且她竟然會說吐蕃語,令他驚豔不已,他立刻問:“你是陛下的公主麼?”

    “我不是陛下的公主,我只是公主的伴讀。”沈瓔婼禮貌行禮,“是我們公主,見幾位客人遇上了麻煩,特意派我來爲客人們解圍。”

    吐蕃王子一聽沈瓔婼只是伴讀,在吐蕃王子的伴讀都是從下人手中挑選,他有些失落,不過又一聽沈瓔婼後面的話,立時眼睛又亮了。

    他順着沈瓔婼的目光看過去,果然三公主坐在遠處,這位三公主他見到過,頓時心生好感,他不由問沈瓔婼:“三公主也會吐蕃語麼?”

    “自然,公主博學多才。”沈瓔婼讚美道。

    可憐跟着沈瓔婼來的宮女並不懂吐蕃語,當吐蕃王子投來詢問的目光,沈瓔婼就忽悠了一句:“王子問我是不是公主,我說我是陛下的侄女。”

    宮女立刻頷首。

    沈瓔婼又對吐蕃王子道:“我們公主對吐蕃十分嚮往,嚮往翠綠的草原,自由的花香,縱情的歌聲。”

    吐蕃王子心花怒放:“公主定能如願。”

    沈瓔婼微微施禮,就帶着公主的婢女走了。轉過臉,笑容瞬間落下。

    她會吐蕃語,沒有幾個人知曉,三公主推她出來,是爲了讓她以身份解決這場麻煩。

    這幾日三公主癡纏着她,弄得她煩不勝煩,每日邀約一次,要徹底打消三公主的念頭,就得從根源下手。

    想讓吐蕃王子對她傾心,從而主動求娶她,那就讓三公主嘗一嘗被人算計的滋味。

    沈瓔婼前腳纔剛剛離開馬市,馬市就出現了馬商與外邦客人發生大型鬥毆事件,這種影響邦交的事情自然要直達天聽,當日輪值的巡衛都被打了板子,好幾個將領也因此被輕重不一的責罰,不少人降了職。

    要知道這樣的地方玩忽職守,一個不慎會引起兩國交惡戰亂,不嚴懲讓他們引以爲戒,日後當真出了事兒,那就是要命的事兒!

    因爲這場鬧劇,步疏林馬兒也買到,又纏着沈羲和往其他地方遊蕩,緣分便是如此巧妙,步疏林要帶着沈羲和去喫美味,進入食肆就碰上迎面走出來的崔晉百。

    崔晉百帶着大理寺的差役,很明顯是來辦公。

    步疏林看到崔晉百的一瞬間,面色一僵,旋即立刻避瘟疫一般避開,甚至不容崔晉百給沈羲和見禮,就拉着沈羲和的袖袍:“快些,郡主。”

    沈羲和猝不及防被她拉着往前,轉過頭就見崔晉百背對着他們頓了好一會兒,纔在下屬的提醒下邁步離開。

    沈羲和掙開步疏林:“你日後再如此,莫怪我不客氣。”

    步疏林訕訕地笑了笑,爲表歉意,她點了好多喫食,但大喫特喫的卻是她自己,沈羲和一邊看着她換了滿足的喫,一邊喋喋不休給自己介紹這些菜的來歷。

    她自己的不正常,她自己絲毫未覺。

    “阿林。”沈羲和突然喚道。

    步疏林停下擡頭看着她。

    “阿林,你在意。”沈羲和點破,“你心裏難受,你在意崔少卿,你也心悅他。”

    沈羲和不知自己如此是對是錯,可看着步疏林這樣強顏歡笑,又不知自己爲何強顏歡笑,莫名心軟了。

    “我心悅他?”步疏林難以置信指了指自己,“絕無可能!”

    “你不用對我否認,你捫心自問。”沈羲和道,“我是個心不在男女之情上的人,但若有一日當真有人讓我心動,我定不會不敢直面,是分是合,是放手一搏還是及時抽身,我都會讓其明明白白,如此方能不辜負自己。”

    步疏林動了動脣,終是無言垂首。

    她心悅崔晉百?

    她從未這般想過,可她卻反駁不了沈羲和,在她平靜而又滲透人心的目光下,她隱晦的甚至連自己都不曾察覺的小心思無所遁形。

    她又給自己塞了幾口飯菜,握着雙箸的手突然停在半空中,她愣愣地出神片刻,一滴晶瑩的淚水砸落在她手中的飯碗內,她放下碗筷,擡手一抹,重新看向沈羲和的時候坦然道:“呦呦,你說的沒錯,我或許不知何時真對他有了一點意思。”

    可他們之間註定無果,他是少年能臣,不出意外他日後必將位極人臣,是崔氏一族領頭之人,她是異姓藩王之子,她沒法爲了他而拋去身上的責任,拋下她家的老頭子一人面對。

    她甚至連向他坦白女兒身都不敢,不是不信他的人品,而是有些事情,容不得一絲疏漏。

    他不知也好,省了些許煩惱,就讓他厭惡下去,如此一來他們就自然疏遠。

    若有一日,有一日她的身份暴露出來,他也能置身事外。

    “呦呦,我是蜀南王世子。”步疏林眸光堅定,聲音冷清,“你說得對,沒什麼不敢面對,不敢認。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既然註定沒有結果,那就此斬斷,於我於他都好。”

    看到步疏林那一滴淚的時候,沈羲和就知道她做了割捨,否則剛毅如她又怎會落淚呢?

    情愛真是這世間最磨人的毒,它能讓人肝腸寸斷,沈羲和心頭一嘆。

    這是步疏林的決定,沈羲和沒有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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