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疏林捂着心口翻白眼:“可憐的人兒啊,我真是個可憐的人兒啊……”

    沈羲和憋着笑轉身離開,步疏林更委屈了,展開雙臂一臉生無可戀的躺在榻上,呻吟着喊:“金山……”

    無人應答。

    “銀山……”

    依舊無人應答。

    “寶山……”

    沒有一個人迴應,步疏林轉頭一看,屋內一個人影兒都無,撐着下榻走到門口,也是靜悄悄,連個活物都沒有。

    初春的風吹來,一片新嫩的葉兒飄落在她的面前,打着旋兒隨風而去,步疏林頓覺一片淒涼,氣呼呼轉過身又躺回去,因着傷口不宜多翻身,只能直愣愣盯着榻頂發呆。

    不知道過了多久,醇香的膏糜氣息拂過鼻尖,步疏林轉頭就看到金山端着食案進來,立時坐起身,動作過猛又牽動傷口,臉扭曲了片刻,就被越發濃郁的香氣勾了魂。

    “快快快,磨磨蹭蹭,一會兒涼了,味兒就不鮮美了。”步疏林催促。

    金山迅速給她置好案桌,將食案放下去。

    步疏林先狠狠吸了一口香氣,纔拿起湯勺食用,吃了一口就知曉這是她熟悉又迷戀的味道,美美地嘟囔道:“嘴硬心軟,哼。”

    吃了兩口,都沒有見沈羲和回來,步疏林才問:“郡主呢?”

    “郡主走了,說……”金山頓了頓才道,“說不想被世子借傷行騙。”

    “借傷行騙!”步疏林頓時覺着美味的喫食也降低了口感,不過傷感只是眨眼間,她又歡歡快快低頭用食了。

    接下來幾日都有人給她送喫食,最開始兩日是沈羲和親自做的,後來味道變了,但依然美味,步疏林只當是郡主府的廚子所做。

    對於沈羲和這種只送喫食,不來看她的舉動,她表示非常不滿,一打聽知曉沈羲和整日與薛瑾喬膩在一處,憤憤道:“我就知曉,是被喬喬這個小妖精給纏上!”

    她決定要親自等在門口,等郡主府的下人來送喫食之後,她就嚴詞拒絕,等到下人回去傳話,沈羲和就會反思對自己的冷淡。

    貓在大門後的步疏林如被雷劈地看着崔晉百拎着一個食盒遞給了府中的下人,她立刻跳出去:“你們這些吃裏扒外的狗東西,誰送的都敢往府裏遞,也不怕你們主子我被毒死!”

    氣死她了,氣死她了!

    步疏林覺得癒合的傷口有崩裂了,她都養了些什麼東西?竟然敢揹着她接不相干之人送的喫食,要是有毒,是不是她現在屍體都腐爛了?

    下人戰戰兢兢,是金山侍衛吩咐,若是崔少卿親自送來就接,還不是世子受了傷就矯情起來,挑剔得府中的廚子都差點引咎自盡了,覺得自己做不出世子想喫的味兒,唯恐耽誤世子恢復身子,不如早早以死謝罪,請世子另聘庖人。

    “你莫要爲難他們,是我請他們隱瞞你。”崔晉百溫聲解釋,“你受了傷,若不進食,傷勢不易復原……”

    “我復不復原,與你何干?”步疏林煩躁地打斷崔晉百的話,“你也別覺着我救你,心存感激。是你助我在先,我救你只是不願欠你,你我互不相欠,早已斷劍絕義,何故再有往來?”

    崔晉百面色微白,他捏着食盒的指尖用力到血色全無,想到那日自己的舉動,懊悔不已:“我……”

    步疏林看不得他這副模樣,想着答應沈羲和要與他說個清楚明白,都拖了這麼幾日,要是沈羲和知曉,指不定誤以爲自己敷衍她,不將她的話放在心上。

    也不能怪她,是沈羲和走後,崔晉百就沒有求見,她自然不會主動去見人:“你進來,我們把話說清楚。”

    崔晉百緊繃着臉,拎着食盒入了內,步疏林將他帶到待客的挾屋:“當日是我不對,不應爲避開娶公主,而拖你下水。不過以你之能,若非有好處,也不會順着我胡鬧,當我厚顏,我們倆便是互不相欠。

    此次承蒙你出手相助,我爲你擋下飛鏢是應爲之事,也算兩不相欠。

    現如今五公主和親突厥,我聽聞吐蕃以上奏求娶三公主,六公主有婚約在身。

    我日後定不會再纏着你,日子久了,便無人會想着你我之間那點荒唐之聞。

    你可另娶高門貴女,若對方心存芥蒂,你可尋我去解說……”

    “你要對我說的便是這些?”崔晉百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沉沉盯着她。

    “這不是你想要的麼?”步疏林反問。

    崔晉百十分懊惱:“那日……那日是我衝動,我向你賠禮,我……”

    “斷劍絕義,只是一時衝動?”步疏林輕呵一聲,“若你那日一時失智,豈不是要給我一劍?我可不敢再糾纏你,你太難捉摸。”

    步疏林一把就掙開了崔晉百,她已經恢復得差不多,她轉身欲走。

    崔晉百卻從背後將她抱住:“我當日是不能接受自己對你動心!”

    步疏林力氣恢復差不多,可傷口在腰與胸,剛剛結痂的傷不能用力過猛,否則會崩裂,一時間竟然被崔晉百給鉗制。

    “我自幼飽讀詩書,崔氏家訓,凡崔氏子女,需謹飭、薦素、謙下、勤苦;禮義廉恥,三綱五常……刻入我們的骨子裏,我爲一個男子傾心,何其驚世駭俗與違背綱常?我痛苦、自厭、焦躁、畏懼,可你卻對我說,換做任何人你都會如此,你說你喜歡我,不過是酒後之言,我當時只覺你殘忍至此,我的撕心裂肺,竟被你輕描淡寫,一言帶過。

    荒唐可笑且可悲,一時氣急,纔會衝動斷劍絕義。亦是以爲如此,我便能掙脫泥沼,做回原來那個意氣風發,不爲所動的我。

    可我做不到,那日之後,醒也是你,夢也是你;所見之物,皆被你的身影纏繞,揮之不去。你就似給我下了蠱,我滿心滿眼滿腦子都是你。

    我不想掙扎了,我放棄抵抗,我器械投降。

    你聽着,我傾心你,愛慕你,想與你共結連理,不在乎你是男是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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