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中,一年之計在於春,經過寒冬的沉睡,隨着萬物復甦,京都也熱鬧起來,讓京都恢復生氣的第一件事自然是上元節,其次非春闈莫屬。

    二月春闈,三月發榜,四月殿試,這兩個月京都匯聚了來自天南地北的有學之士,紛紛摩拳擦掌,想要藉助這個機會一鳴驚人,更換門庭。

    待到春闈落下帷幕,三月的第一天,太后在繁花盛開的芙蓉園舉辦了春日宴,不僅王孫貴族,簪纓世家,男男女女齊聚一堂。更有才名顯得的寒門子弟經過舉薦,或是與皇室宗親相交,替其從宮中得到了名帖,放眼望去可比去年的賞菊宴熱鬧了不知凡幾。

    這樣的宴會沈羲和原是不用去,她已有婚約在身,自己也不喜歡這等人羣密集的場合,只不過今日她要做一件事,故而不得不來。

    不過來了這一趟,沈羲和倒是收穫滿滿,她可是看到了太子殿下好幾個分身:蕭甫行、郭道譯、還有那位……秦女郎。

    秦孜頡鶴立雞羣,她的身量尋常兒郎都及不上,也因此但凡路過她身側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一兩眼,她端坐着處之泰然,對這些目光視若無睹。

    直到她看到了沈羲和,這才帶着丫鬟朝着沈羲和走來。

    “昭寧郡主。”秦孜頡主動向沈羲和行禮打招呼。

    沈羲和也回了個平輩禮:“秦女郎。”

    “郡主,不知可否借一步說話。”秦孜頡直接開口。

    沈羲和微微擡眉,猜想她是要與自己解釋上次之事,便頷首答應,隨着她去了一個幽靜之處,秦孜頡令自己的丫鬟守着,沈羲和也給珍珠和紫玉使了個眼色。

    只有秦孜頡和沈羲和獨自入了月亮門,小院子還不如沈羲和的臥房大,一目瞭然。

    “郡主,我與太子殿下並不相熟。”秦孜頡面色坦然,目光清正,“四皇子妃芳辰宴那日,我並不在府中,原是打算着人帶來厚禮相賀,是太子殿下去了太傅府,讓我阿翁應允。

    今日尋郡主說這些話,也是受太子殿下之命。”

    秦孜頡知曉後如遭雷劈,她從未想過太子殿下竟然爲了親近昭寧郡主,四皇子妃的芳辰宴假扮自己!怪她素日裏獨來獨往,兩耳不聞窗外事,方到今日才知。

    不愧是太傅家的女郎,行事與太傅教書育人一般一板一眼。

    “難爲秦女郎了。”沈羲和輕聲笑道。

    秦孜頡眉宇間全是隱忍的怒氣,估摸着對蕭華雍曾經假扮她餘怒未消,又因着君臣關係,蕭華雍有吩咐,她又不得不從,故而纔不得不繃着臉。

    不得不說,蕭華雍雖然和秦孜頡不相熟,到時把秦孜頡扮的有八分相似。

    沒曾想沈羲和會如此說,都傳沈羲和清高難親近,秦孜頡已經做好了被沈羲和高高在上冷待的準備,此刻到覺着沈羲和也挺平易近人,傳言不可盡信。

    不過她不太喜與人往來,點了點頭就行了禮離開。

    沈羲和轉身看着她遠去,脣角噙了抹笑。

    她跟在秦孜頡後面不遠,回到熱鬧喧囂之地,便是人來人往,幾個少年郎不知爲何追逐起來,與剛走上橋的郭道譯等人撞了個滿懷。

    走在後面的郭道譯扶了同伴一把,自己卻剎不住力向後栽下去,秦孜頡恰好路過,她伸手抓住了郭道譯的衣襟,只聽到布匹裂開的聲音,人沒有抓住,衣裳倒被秦孜頡給撕下一塊。

    郭道譯慌亂之間,卻抓住秦孜頡的手,兩人一起落入水中,撲通一聲漸起了巨大的水花。

    岸上都驚呼着,也有水性好的內侍立刻從遠處跳下去朝着二人游過去,秦孜頡落水之後很快就冒上來,她會鳧水,與她相反的郭道譯完全是個旱鴨子,在水裏撲騰着:“救……救……”

    他的頭時隱時現,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清,秦孜頡的丫鬟已經朝着她伸了手,看着內侍距離他們還有些距離,而橋上並無人跳下來搭救,她想了想就朝着郭道譯游過去。

    她纔剛抓住郭道譯,郭道譯就纏上來雙手掛在她脖子上,秦孜頡力氣也不小,就這樣帶着一個高大的男人遊了一段距離,直到相救的護衛內侍過來,纔將人交過去。

    她不用任何人相幫,獨自游上了岸,丫鬟將準備好的斗篷給她裹上,她一言不發,帶着自己的婢女就離開。

    郭道譯則是宛如小死一回,整個人攤着,面色煞白。

    “將郭舉子扶到文琅殿換身衣裳。”蕭華雍帶着幾個皇子走過來,吩咐內侍。

    蕭華雍打頭,諸位皇子一字排開,各個俊美非凡,器宇軒昂,看得圍過來的女郎們,一個個都含羞帶怯。

    “參見太子殿下……”衆人對蕭華雍等人行禮。

    蕭華雍微微一擡手:“春光正好,且散了吧,莫要耽誤賞景。”

    淡淡一句話,就無情地將人全部遣退,他自己大步上前走到沈羲和旁邊,方纔威嚴瞬間收斂,眉目柔和,眸光溫軟:“我陪你走走?”

    沈羲和看了眼四周全是人,她也不想被這些人纏住,便頷首當先轉身走了。

    她這樣絲毫不將皇太子當做皇太子的模樣,讓所有人都錯愕了。

    可蕭華雍不但沒有絲毫不愉,脣邊反而盪漾出一抹喜悅的笑,滿目盛着她的身影追着她而去。

    這可是他費了好多功夫,纔將她養成有自己在的時候隨意些,讓沈羲和到宮裏那段時日不是白費功夫,效果顯而易見。

    “淑人君子,雅韻至深。”餘桑梓的目光忍不住追着蕭華雍而去。

    站在她旁邊的餘桑寧道:“阿姐,太子殿下……不是長壽之人。”

    最後六個字只有餘桑梓能夠聽得到。

    餘桑梓黯然地收回目光:“誰的長壽刻在臉上?否則這世間又如何有守寡之人?”

    蕭華雍這是身有頑疾,衆所周知不長命,可那些不知之人,便長壽麼?

    見餘桑梓被迷暈了眼,餘桑寧道:“阿姐,你是侯府嫡女,斷沒有入東宮爲妾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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