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目的光輕飄飄落在地上,照耀得地面彷彿都鋪了一層銀,風若有似無吹着,一股熱意無聲在兩人間浮動。

    沈羲和溫柔地笑了:“我信。”

    對他時不時表明心跡,沈羲和從不適到習以爲常再到無奈,都沒有讓他改掉,既然這些法子都不成,那就肯定他的心意,只希望他能夠收斂一些。

    日月星輝彷彿在那一剎那融入了蕭華雍的眼睛,他的雙目明亮得嚇人,他看着她癡癡地笑了。

    她信他,他也信她此刻的信是真信,他會讓她永遠一直相信下去,終有一日,她會信此心此情,天長地久。

    完全不知沈羲和心意的他,決定日後他要多尋到機會對她堅定不移地表露自己心意。

    這樣想着,嘴裏的東西就更香了,他喫着東西,目光卻沒有移開沈羲和,脣邊不慎沾到了餅上的一粒芝麻,自己卻完全沒有察覺。

    沈羲和看了兩眼,最初沒有提醒,想着他用完膳,自然會擦拭,結果他擦拭卻沒有擦拭掉。

    她哪裏知道,她那兩眼就讓蕭華雍瞭然,他是故意而爲。

    無奈之下沈羲和將自己手絹遞給他:“殿下脣角。”

    蕭華雍接過又擦拭了一番,明明擦了那一處,卻沒有擦掉。

    沈羲和用手指指了指自己脣角的位置:“此處。”

    看了之後的蕭華雍擦了擦:“還有麼?”

    “還有。”沈羲和道。

    蕭華雍眼珠一轉,將手絹重新遞給沈羲和。

    素色繡着平仲葉手帕在自己面前隨風飄蕩,沈羲和明白他的意思,對上他渴望巴巴,像個孩子的目光,沈羲和到了脣邊的話終究是嚥下去,她緩緩伸出手,接回了手絹。

    蕭華雍立刻將俊臉湊上來,生怕沈羲和反悔。

    脣角忍不住上揚,沈羲和永遠不知此刻她的眸光有多寵溺、縱容和溫柔。

    隔着薄如蟬翼的冰涼絲絹,她指尖的溫度傳遞到他的脣邊,細膩生溫,他淪陷在她的目光之中,久久不能回神。

    爲他擦拭去脣邊的芝麻,沈羲和收回手,卻被他一把握住,她在她驚詫的目光下一把將她帶入懷着。

    沈羲和只覺得腰間一緊,就被他抱着轉了個圈,然後只是一息之間,他就把她放下,等沈羲和穩住身子,他已經退遠,連帶着順走了她手上的絲絹。

    志得意滿的蕭華雍掛着欠揍的笑容,一邊後退一邊晃動着手上的絲絹:“髒了,我回去洗洗。”

    沈羲和追了兩步,蕭華雍跑到了亭子外,刺目的陽光讓沈羲和頓住了腳步,她有些惱怒:“還我!”

    送的是特意給他的,這個是她自己用的,算得上貼身之物。

    跑出了月亮門,蕭華雍又探出上半身,在枝葉掩映間揮了揮手上的絲絹:“洗了,我留着用。”

    說完,蕭華雍就消失了。

    他倒也不是因爲又順走東西才逃跑,原本就是打算來蹭一頓朝食,知曉沈羲和今日極有可能給他備下,好不容易纔養成了沈羲和這個朝會爲他留膳的習慣,他自然要風雨無阻維持下去。

    實則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去處理,蕭長卿今日應該已經知曉,被他盯上了,他必然要改換策略。

    蕭華雍回東宮的時候蕭長卿的確在王府制定送走蕭長泰的計劃:“太子殿下已經拿下崔氏。”

    “崔氏?”蕭長贏微驚,“世家素來獨善其身,他們恨不得皇家內訌,自相殘殺,豈會站隊?”

    “那是以往的世家,凌駕於皇權之上的世家。”蕭長卿烏瞳劃過一縷幽光,“今時不同往日。”

    本朝以前,帝王的命運都掌控在世家手中,就連太宗皇帝的丞相,拒絕尚公主,卻在彌留之際言及出生唯一憾事,未能娶到世家女爲妻。

    由此可見,世家是多麼尊貴的存在。

    隨着顧氏一族的倒臺,世家算是土崩瓦解,支離破碎,世族子弟的信心也因爲顧家滿門抄斬而粉碎,諸多地方之上漸漸也沒有樹大根深的大族聯合起來與官府抗衡。

    現在的世家,仍舊有深厚令人敬仰的底蘊,卻再無凌駕皇權的羽翼。

    這一點崔徵自個最清楚,顧家倒了,世家以崔氏爲首,他又成了世家的領頭人,只不過這些世家再不敢如同逼迫顧家一般逼迫崔家,他們害怕崔家也步上顧家的後塵,世家將變得羣龍無首,分崩離析,最後消亡。

    顧家的落敗,讓他們醒悟、收斂、低頭,崔徵接手的就是現在的世家,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再也不是他們決定君主的時代,自然也要隨那些博取富貴之人,早早站隊。

    “陛下才動了顧……”看了眼蕭長卿,蕭長贏跳開這個敏感的詞,“百年內,皇族需要世家。”

    寒門子弟有能者不少,現如今大力提拔,可沒有底蘊實則就是沒有規矩,甭管蕭長贏自個不喜歡世家那一套君子之風,總覺着迂腐。卻不得不承認,無規則沒有方圓,有世家的支撐和薰陶,天下文人才能多幾分清風傲骨。

    見蕭長卿沒有反駁,蕭長贏接着道:“這個道理,連我都懂,兄弟之間只怕沒有人不知,崔公大可穩坐釣魚臺,日後無論誰得了大寶,都會倚重他,如今若是投了太子,一旦太子……新君便是需要世家,需要崔家,也可以沒有崔徵。”

    此刻投於太子殿下門下,無疑得不償失,蕭長贏也是因此才懷疑。

    蕭長卿聽了,撥弄着腕間垂着的印信,仰頭看了一眼萬里無雲的湛藍天空:“太子殿下此刻應在郡主府。”

    蕭長贏心口一滯,有些不愉:“阿兄,你不能辯不過,就戳我傷口。”

    蕭長卿低聲笑了:“阿兄是要說,昭寧郡主多麼冷靜自持之人,她可是想要正統嫡出做人上人的奇女子,如今郡主府不也由着太子殿下來去自如?”

    就連沈羲和這樣的女郎,太子殿下都能折服,更何況一個崔徵?

    “這世間,大概沒有太子殿下求而不得的人與事。”蕭長卿感慨,語氣中有欽佩與……豔羨。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