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若是蕭華雍真的跌落橋下,或是經此一事喪命,哪怕陛下表現出一丁點不全力相救的遲疑,陛下殺兄的名聲都會傳出去,這麼多百姓,難道要一夜屠盡?

    有了這麼多百姓在場,誰都可以造謠,因爲很難查出是誰在背後煽風點火。

    祐寧帝斬釘截鐵承認了蕭華雍的身份,這是杜絕了日後祐寧帝自己想要廢太子的時候,拿這件事情做文章,他肯定不會承認自己殺兄,但會掩蓋殺兄這一環,質疑蕭華雍的身世。如此一來,陛下想要廢太子,就很容易。

    蕭華雍已經開始在爲日後和陛下正面交鋒鋪路,一點點將陛下能夠攻擊他的法子逐一粉碎。

    “好感人的父子情深。”蕭覺嵩語氣輕嘲,眸光微涼,微微偏頭。

    他身後的人挽弓射箭,一氣呵成,幾支流矢飛射而來,蕭華雍已經盡力閃躲,一支箭還是擦着他的肩膀擦過,血漬迅速滲透了胳膊上淺色的布帛。

    沈羲和眸光一冷,她一把從旁邊的侍衛手中奪過弓箭,搭箭拉弓,利箭射出,高高越過蕭覺嵩等人,沒入他們的身後,一個握着弓箭的侍衛滾出草叢,眉心一箭,鮮血橫流。

    這一幕所有人都錯愕,包括沈羲和自己,她的射箭水準她自己清楚,這把弓甚至超過她尋常訓練的負荷,她勉強奮力射出一箭,垂下手臂現在都還在控制不住的顫動。

    壓根沒有指望能夠射中何人,只是覺着蕭覺嵩惹惱了她,尤其是蕭華雍肩膀上的血跡,讓她莫名一股怒火充斥在胸腔,這才衝動射出一箭。

    蕭華雍拽緊吊橋的繩索,回首看到這一幕,他的脣角抑制不住上揚,眸底是一片泛動的星光。

    蕭長贏有些失神,遙望被沈羲和射殺的人片刻,又緩緩側首,看向沈羲和。

    蕭覺嵩也盯着滾到不遠處的屍身看了會兒,這才擡起頭眯着眼望向沈羲和:“虎父無犬女,神勇無匹的西北王之女,沒有墜了你阿爹的威風。”

    “別傷他。”沈羲和微微擡起下顎,她背脊挺直,眉目淺淡,聲音清冷,“方纔那一箭我還你。若他再被你或者你的人傷一分,我便對你鞭屍一寸;他從這裏摔落,我要你挫骨揚灰,死不得安寧。”

    少女的聲音就像藍天之下的雲霧,自然而又平靜,她沒有咬牙切齒,沒有疾言厲色,用最平緩的語氣陳述着她的言出必行的決心。

    蕭覺嵩愣了片刻,出奇的他竟然沒有憤怒,一個行將就木之人,有什麼看不開?

    不過沈羲和的話的確威脅到了他,他也不想死後被人如此折磨,連體面下葬都得不到。

    沈羲和的話他沒有回答,祐寧帝卻在這個時候已經步上了吊橋,他步伐穩健,迅速朝着蕭華雍靠近,所有人都神情緊繃,蕭長贏已經做好了搏鬥之勢。

    蕭覺嵩脣角也微微扯平,他看着祐寧帝靠近,與祐寧帝目光相接,各自都是沉斂的光。

    等到祐寧帝距離蕭華雍只有五六步距離之後,蕭覺嵩一聲令下:“放箭!”

    “護駕!”

    箭如雨下,蕭華雍握着吊橋繩索的手迅速一用力,幾乎是同時蕭長卿也奔到吊橋的另一邊,順着蕭華雍的力道一蕩,吊橋飄到了半空之中,這一波流矢才讓蕭華雍與祐寧帝同時躲過,而蕭華雍和祐寧帝都倒在了吊橋上。

    這猛烈的一晃,有些鬆動的木板徹底滑落,蕭華雍整個身體都落了下去,雙手緊緊拽住銜接木板的繩索,整個人蕩在半空中,腳浸泡在河水裏。

    祐寧帝的情況與蕭華雍相差無幾,爲了不讓蕭覺嵩的人射中他們,這邊的將士都在弓箭手的掩護下,迅速晃動着吊橋,不敢有一刻停下。

    吊橋根本不堪如此重力的搖晃,這邊的軍衛已經有人跳下河流,準備下河接應,對岸的人不但想要射殺祐寧帝,還要阻止這些人下河接應,不少人在河中中箭,這個時候蕭覺嵩親自拿了一把弓弩,擡起小巧的手弩對準了祐寧帝,蕭長贏見此也迅速挽弓。

    蕭覺嵩迅猛的短箭在射中祐寧帝的前一瞬,被蕭長贏的箭給打偏,這一箭在廝殺震天的雙方對決之中,驚豔了所有人,就連沈羲和都忍不住震撼。

    弓弩的力道遠在弓箭之上,這樣的情況下,蕭長贏能夠射準就已經難如登天,竟然還能夠將蕭覺嵩的弩箭射偏,這樣的能耐,放眼天下沒有幾個人能夠做到。

    難怪,當年他一路被追殺,面對那麼多人的圍追堵截,還能逃那麼久,蕭長贏的武藝,的確令人望而生畏。

    蕭覺嵩只是看了一眼蕭長贏,倏地又舉起了弓弩對準祐寧帝,蕭長贏的箭也挽在弓上,弓箭的速度遠沒有弓弩快,只不過祐寧帝距離蕭長贏更近。

    他預判相當精準,蕭覺嵩剛剛起勢,有幾次故意作勢,他都沒有鬆手,直到蕭覺嵩真的要射出第二箭的時候,他才搶先一步鬆了手,再一次精準無誤打落蕭覺嵩的弩箭。

    蕭覺嵩原本只當方纔一箭是巧合,這下子不得不激賞地看了蕭長贏一眼。

    驀然間,他對祐寧帝生出了一種難言的嫉妒,他的前半輩子享盡榮華,卻尚未得一子便顛沛流離,而祐寧帝子嗣頗豐,且沒有一個草包。

    有了蕭長贏轄制蕭覺嵩,讓祐寧帝鬆了很大一口氣,這時卻傳來了繩索崩斷的聲音。

    蕭華雍的身體迅速墜落,沈羲和看着這一幕,她不再理會這裏的交戰,朝着河下游而去。

    河水實在是湍急,一旦落水,必然無法自控,被大水沖刷,就連跳入河中的人,都沒有幾個能夠不被河水打偏。

    “珍珠,你去尋個百姓問問,可有人從橋上落水,落水之後在何處尋到了人。”沈羲和帶着墨玉繼續往河的下游而去,她心思一動,想到了另外一個法子。

    珍珠忙折身回去,繞過戰場,走向彷彿被定住,不敢上去也不敢後退的百姓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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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歸,今天就一章,明天爭取仍舊不低於八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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