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與耿良成是沒有子嗣,可耿良成還有表兄弟姐妹,耿氏還是個大族,她作爲耿良成的妻子,她的妻族也會因此而擡不起頭,除非這些人將他們倆都除族。

    “王爺!”就在這時,兩個佝僂,鬍子花白,穿着一絲不苟的人在青年的攙扶下走過來,他們行了禮,一個是耿氏的族長,一個是耿夫人的族長,耿氏族長道,“老朽也不信傳聞,還請王爺公斷,若當真如此,我耿氏出了如此罪人,我們必將其除族!”

    耿夫人的族長也附和。

    除族是個非常嚴重的事情,要被在族譜上劃掉,死了也不能埋在祖墳,無人供奉,註定死了都要成爲孤魂野鬼,幸好耿良成無後,若是有後,後世子孫就會沒有庇護,人人可欺。

    這一些沈嶽山早就料到,若非如此,對付耿良成何須那麼費勁兒?所以他們要的證據,人證、物證俱全。

    人證是桑引和兩個去營救耿良成的郎將,還有當日在城樓下目睹耿良成與沈雲安交鋒的無數雙眼睛,物證則是耿良成誤以爲蕭覺嵩會去救他,在蕭長泰忽悠之下與突厥王簽下的一份協議,這份協議也是蕭長泰事後留下的信件裏尋來。

    沈嶽山把人先點出來,一一將事情吐露,他們每說一句耿夫人的臉色就慘白一分,最後甩出了物證,耿氏族長當下就表示將耿良成除族。

    耿夫人痛心疾首,仍舊搖着頭不願相信這些。

    桑引原本其實有些愧疚,他知道耿良成是投靠了陛下,是想要伺機而動對王爺動殺心,因此而給他扣上通敵叛國之罪,在道義上他有些良心不安,可看到耿良成和突厥王簽署的協議,桑引那一點不安就煙消雲散。

    “弟妹,你困於內宅,不知耿良成所爲,我便下令做主,令你與耿良成和離,你且歸家去吧。”沈嶽山其實知道,耿良成的所作所爲,身爲枕邊人的耿夫人未必不知,但他不想趕盡殺絕。

    和耿良成和離,她就與耿良成毫無關係,有他親口允和離,她便是回了族裏,也無人怠慢她。

    “哈哈哈哈哈哈……”耿夫人突然瘋癲長笑起來,笑過後她滿是恨意與不憤地盯着沈嶽山,“好個假仁假義的西北王,我夫絕不會背叛西北與突厥勾結,定然是你……是你發現他因你鐵面無私,斬殺我兒心中不滿,向朝廷遞了消息,故而才大費周章,又是詐死,又是攻打突厥,無非是想要置他於死地!”

    耿夫人說着,目光深深地看着桑引、魏崖等人:“你們等着吧,他就是要成爲西北的皇,他心無朝廷,但凡你們選擇忠君,我夫便是你們一個個的下場——”

    高喊完,耿夫人就擡起手,手中一把匕首猛然朝着自己心口插去。

    在她的匕首插入身體前一瞬,一根細小的針先扎入她的手腕,令她手腕一麻,匕首隻有個刀尖插了進去,傷得不重,她無力倒下。

    “珍珠,給耿夫人止血!”沈羲和早在耿夫人出現的時候,就覺着她不是來討公道,不是來讓沈嶽山在衆目睽睽之下,給她的丈夫定罪。

    她是來報復,是來給沈嶽山埋下禍根,若是今日當真讓她在說出這一番話之後血濺三尺,百姓不說多少要動搖,只怕桑引等人都會心中多想。

    並不是不信任沈嶽山,而是有些事情過於震撼,就會令人忍不住猜疑。

    所以她一直緊盯着耿夫人,好在她出手夠快,蕭華雍和她同在馬車上,本是要出手,奈何蕭長風就在一側,蕭華雍若是出手,是不可能逃過蕭長風的眼睛,沈羲和將他摁住了。

    沈雲安和沈嶽山到底與她不同,他們和耿良成一起上過戰場,耿良成也的確沒有通敵叛國,他只是投向了陛下,他們倆心中或多或少,還是顧念着舊情,就會對耿夫人更寬容和不忍。

    蕭長風的目光從沈羲和身上掃過,這位太子妃對人性的掌控和預知,也讓他震撼了一把。

    她不僅要猜到耿夫人的用意,還要恰到好處制止,若是早了,耿夫人沒有亮出匕首,沈羲和先下手未必沒有心虛不敢讓耿夫人說下去的嫌疑;若是晚了,耿夫人就會成功用命在西北王這些左膀右臂心裏埋下一根細刺。

    細細的一根,或許他們現在都不會察覺,可一旦日後與西北王有了衝突與矛盾,這根刺就會動,它常年紮根引發的不起眼傷口也會猝然崩裂甚至腐爛,到無藥可醫。

    以死明志,對於很多人而言,是極其震撼之事。

    只不過這震撼的一幕,到底沒有發生,被沈羲和如此不早不晚阻攔,反倒成了耿夫人的笑話,這些人看清楚了沈氏父子三人的坦蕩與度量,看清楚了耿夫人的心胸狹義與被仇恨矇蔽的醜陋嘴臉。

    想到此,蕭長風忍不住又看了眼同樣露出半邊臉的太子殿下,蕭華雍此刻正滿目讚賞,甚至有些癡迷地凝視着一旁的妻子,他真不是做戲給蕭長風看,而是本能地就喜歡看到沈羲和動手的英姿,讓他情不自禁欣賞,怎麼看都看不夠。

    這一幕落在蕭長風的眼裏,不啻於坐實了太子殿下被太子妃拿捏得死心塌地。

    其實也的確是是死心塌地,只不過不是蕭長風所想的女強男弱的死心塌地罷了。

    耿氏的鬧劇就這樣落下帷幕,有了今日這出,耿夫人日後無論做什麼,都不會再有人信她隻言片語。

    耿夫人被帶進王府,傷勢得到處理,沈羲和鐲子裏射出的針尚未失效,她特意來看望躺着的耿夫人,揮退了下人:“夫人在想什麼?”

    耿夫人也知道是沈羲和破壞了自己完美的計劃,將她陷入如今尷尬之地,移開目光不去看她。

    沈羲和卻在榻邊坐下來:“容我猜一猜,夫人定是知曉,我會派人將你毫髮無損送出王府,等你離開後,今夜索性吊死在王府大門口,不信一點收效也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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