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雨下得令不少人揪起了心,祐寧帝對於手中的奏報心情複雜,他更想知曉蕭長卿背後是何人在指點,竟然比太史監預算得更精準。

    蕭長卿敢以命相賭,若沒有人給他底氣,祐寧帝是不信的。這樣一個能夠算透天機的人,容不得祐寧帝不忌憚,故而他一早便親自去探望了蕭長卿。

    “登州降雨,借了百姓燃眉之急,五郎功不可沒。”祐寧帝坐在牀榻前,蕭長卿膝蓋受傷,臥牀不起。

    “是陛下福澤庇佑,兒不過是病急投醫,翻閱了些典籍罷了,不敢居功。”蕭長卿格外謙遜。

    祐寧帝不會信所謂的後宮陰氣積壓,導致登州大旱,那麼就必然會認爲他有高人指點,這也是爲何蕭華雍不允許沈羲和冒頭的重要原因,把他算計進來,就達到了一個平衡,他背後有個算盡天機的人,沈羲和背後有西北兵馬。

    現在陛下忌憚的就不再只是沈羲和一個人,若是兩者出現在了沈羲和一個人身上,陛下只怕顧不得什麼顏面不顏面,哪怕是背上罵名也容不得沈羲和。

    “太宗陛下在世時,雖有先例,古往今來也僅此一例,大旱卻不在少數。”祐寧帝慢條斯理開口,“你倒是好膽色,毫無根據,也敢以命相賭。”

    “陛下,既有先例,怎回事毫無根據?”蕭長卿低頭溫順回話,“兒也是想着登州災情,操之過急,此事兒總要有人提及,大赦後宮非比尋常,若兒不以命擔保,人人爭先效仿,何以收場?”

    祐寧帝倏地擡眼,眸光凌厲地盯着蕭長卿:“可有想過,若未雨你又如何收場?”

    長睫微垂,遮掩住眼底所有情緒,蕭長卿露出了略有些蒼白的脣:“兒只知若登州再無雨,百姓受苦,陛下難做,朝臣推諉,長此以往,必將是國之大亂。

    兒身爲皇子,領俸祿,享食邑,於上應爲陛下分憂,於下當爲百姓請命。

    旱災半載,舉國上下,自陛下及百姓,窮盡其法也不能化解,兒不知此法是否可行,願以綿薄之軀,全天下大義。”

    蕭長卿慷慨陳詞,一片拳拳愛民忠君之心,仿若沒有聽懂祐寧帝的試探和來意。

    自此,祐寧帝也知道眼前這個兒子是不會將他想知道的吐露一字半句。

    祐寧帝也沒有露出半分不悅之色,反而欣慰又讚歎地伸手拍了拍蕭長卿的肩膀:“有子如此,父之幸;有臣如此,國之幸。

    登州之事,你功不可沒,你已是親王,朕賞無可賞。昭儀跟着朕數十載,雖有大過,也已受了懲戒,念在其子有功,朕便復她貴妃之位,解了其禁足,依舊位主含章殿。”

    蕭長卿聞言牙槽要緊,面上卻十分喜悅,掙扎着要起身謝恩:“兒代阿孃叩謝陛下。”

    把榮貴妃放出來,牽制沈羲和同時又絆住蕭長卿,還能讓所有人都看到陛下對蕭長卿的賞賜,只是這賞賜,讓蕭長卿不想要也得要!

    沈羲和纔剛拿到內侍省與宗正寺批覆的放人冊子,所有她要放出宮的人,內侍省與宗正寺都沒有留下,滿意地點了點頭,沈羲和就把冊子交給了珍珠:“你與內侍省的內侍一道,親自去落實,確保每一個人安然出宮,切勿有夾帶挾私之事發生。”

    “諾。”珍珠雙手接過冊子就躬身退下,與入門的紅玉擦身而過,紅玉上前,“殿下,陛下下旨,以信王殿下有功爲由,復榮氏貴妃之位。”

    沈羲和微微擡眸,神色平淡,早在蕭華雍把事情推到蕭長卿頭上,沈羲和就才道了這樣一個結果,蕭華雍的用意,祐寧帝對蕭長卿與沈羲和左右忌憚,榮貴妃復位勢在必行。

    輕輕一笑,沈羲和緩緩起身,輕紗滑落,飄下的披帛迤邐於地,行走間銀絲勾勒的平仲葉若隱若現,清雅飄然。

    “把準備好的人都帶上,我們去給貴妃娘娘道賀。”

    音未落,人已遠,迎風搖曳的平仲葉追逐而去。

    宮裏留下的人不少,祐寧帝並沒有把所有宮妃都帶走,但沒有人敢在這個時候去尋榮貴妃,只因沈羲和就在宮裏,榮貴妃復位但她的宮權已經落在沈羲和的手裏。

    沈羲和帶着二十多個宮娥浩浩蕩蕩到了含章殿,一身素衣的榮貴妃竟然早早等在了宮門口,她面色雖有些憔悴,卻不見絲毫風韻,見到了沈羲和也沒有半點不悅與憤恨。

    “有勞太子妃來看我。”榮貴妃笑着寒暄。

    “陛下下旨,復位貴妃,含章殿的宮娥皆已被髮放出宮,我打理六宮,豈好怠慢貴妃,故而。尚儀局了些宮娥,給貴妃送來。”沈羲和淡聲解釋來由,轉過身對着跟在紅玉身後的宮婢吩咐,“今日起,你們便在含章殿伺候。”

    “諾。”

    “這些人如何分配,全由貴妃做主。”沈羲和又對榮貴妃道。

    “讓太子妃費神了。”榮貴妃含笑將人全部接收,沒有一句反駁與挑剔。

    沈羲和淡淡一笑,榮貴妃能夠屹立在祐寧帝的後宮這麼多年,從來不是等閒角色,先前不過是沒有和她交過鋒,且站在後宮之巔久了,也就生了懈怠之心,這才輕而易舉就被沈羲和弄得身敗名裂。

    這一次吃了教訓,倒是把腦子都長了回來。

    沈羲和從來不喜與人虛與委蛇:“貴妃娘娘,好自爲之。”

    “太子妃忠告,銘記於心。”榮貴妃不動神色。

    沈羲和留下人,帶着紅玉等人回了東宮,雖已至九月,可京都酷暑,要十月才漸涼,沈羲和不耐熱,卻也並沒有打算再回行宮,以大赦後宮後諸事繁忙爲由,留在京都將該填補的人都填補上。

    宮中各方勢力的暗樁哪裏只有宮娥,還有內侍,只是沒有尋到法子將這些人一道給打發,不過獨木難支,這些人絕不會單槍匹馬潛伏在宮中,應當都會互助,沈羲和把宮娥都遣散出去,一定程度上讓他們孤立無援,輕易不敢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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