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那日暗殺我與十二弟的人,當真是皇伯所派?餘郡守當真與皇伯勾結?”蕭長彥雙手負在身後,站在屋檐下,望着傾斜的細雨斷線一般劃落。

    “屬下不敢冒然斷言。”幕僚垂首,“但是殿下,燕王被抓以及中毒受傷都得給太子殿下與太子妃一個來龍去脈,我們要如何善後?”

    怎麼善後?蕭長彥也一直在考慮着這件事,雖然他沒有明着提出要蕭長庚爲他遮掩,但既然他與蕭長庚已經有了過命之交,這一點不用說明,蕭長庚也必然會袒護他。

    太子那邊追問起來,蕭長庚大抵會說他當晚在外遇險,是自己遲遲見他不歸,纔會去尋人,而後兩人同時遇到了追殺,接下來便不需要再說謊。

    可囚禁蕭長庚的地方有半個月,想要徹底抹去痕跡,除非是炸山,讓一切變得灰飛煙滅。

    無緣無故炸山,尤其是現在這個節骨眼上,炸山絕非一人能辦妥,人多了未必不會沒有成事之前,就先露出了馬腳。

    且此地雖不及文登縣大雨滂沱,也是陰雨綿綿近月餘,炸山的後果難以預估,蕭長彥不打算去毀滅那些證據。

    證據既然不會滅,又阻止不了被查到,那就只有一個法子……把這些證據扣在另一個人身上。

    登州郡守,倒是夠資格成爲擄劫皇子的罪首,在登州這一畝三分地,綁走皇子也算合情合理。

    幕僚看着蕭長彥眼底一閃而逝的厲色,大抵猜到了他的用意,他遲疑道:“殿下,未必是餘郡守……”

    如果弄錯了,他們就沒有辦法繼續將真正的幕後黑手查下去。

    “是與不是,都不重要,現下我們首要是摘乾淨自己。”蕭長彥已經沒有時間去把前因後果全部摸清楚,緊要之事,是先把蕭長庚失蹤之事,在蕭華雍尤其是沈羲和麪前揭過。

    幕僚頓了頓,他也知曉這件事情刻不容緩,如果不救燕王殿下,一切尚有時間轉圜,這一求救,驚動了太子與太子妃,就變得刻不容緩。

    而且膽敢綁走皇子,軟禁親王,等閒之人難以令人信服。現下災情之下,就連棘手的匪徒都尋不到一個出來頂罪,選來選去還真的只有餘郡守最爲合適。

    “殿下,餘府要與昭郡王聯姻,這個時候殿下對餘郡守下手,這是對昭郡王宣戰……”幕僚心裏還是有些顧慮。

    “他?”蕭長彥冷笑一聲,“小王不懼他。”

    要說兄弟這麼多,蕭長彥唯一討厭的就是這個長兄,大殿下逝去後,這個二兄就處處端着兄長的架勢,對他們指指點點,以管教爲由時刻彰顯自己兄長的地位。

    那些年大皇兄去世,太子殿下道觀養病,可把這位以皇子居長的哥哥神氣壞了。

    後來年紀大了些,這位哥哥倒也學會了收斂,只是這收斂更令人厭惡,就想一條藏在草地裏的毒蛇,尋常不露臉,暗中伺機而動,明明心裏對皇位渴望至極,偏偏擺出賢王的姿態,像個一心辦事,不問功名利祿的純臣。

    蕭長旻心眼不少,卻少了些自知之明,總是看不清自己的本事。

    他可不再是國子學中,要處處敬重兄長的幼弟,蕭長旻當真要爲餘貢出頭,他接招便是!

    幕僚還欲勸說,最終到了脣邊的話還是嚥了下去,一則是他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二則是他跟着蕭長彥這麼多年,對蕭長彥也算了解,蕭長彥主意已定,他再多說也是徒勞。

    “小八動了。”蕭長彥的人才剛剛對餘貢佈局,盯着他一舉一動的蕭華雍就知曉。

    “人都是利己而爲,景王殿下現下別無選擇,只能把餘郡守綁走蕭長庚的罪名給坐實。”沈羲和難得偷得半日閒,坐在屋子裏,擺弄着她的香,“至於餘郡守爲何要擄劫軟禁皇子的理由,我都已經幫他想好了。”

    這件事情扯到蕭覺嵩頭上再合理不過。

    “能不能牽連到平遙侯府,就看景王殿下夠不夠狠。”沈羲和眸底水光輕淺。

    她都不需要親自動手去栽贓嫁禍,自然有蕭長彥將事情落實,蕭長旻和平遙侯府要恨,也恨不到她頭上來。

    “呦呦高智,令我折服。”蕭華雍說着還裝模作樣給沈羲和作揖。

    借刀殺人,做到沈羲和這個份兒上,蕭華雍不是逢迎沈羲和,他是真的折服。

    無論是揮刀之人蕭長彥,還是挨刀之人餘貢,都不知他們只是沈羲和手上的棋子。

    不動神色,殺人於無形;達到目的,片葉不沾身,全身而退,退得乾淨利落。

    “若無些許智謀,豈敢嫁與你爲妻?”沈羲和頭也不擡回道。

    迄今爲止,沈羲和從未在誰的手上落敗過,而唯一讓她沒有勝算之人,就是她如今的枕邊人,若非她對自己有幾分信心,當日便是被蕭華雍逼到那個份兒上,她也不見得會妥協。

    “能被呦呦如此高看,榮幸之至。”蕭華雍笑容從眼角溢出,在眉梢暈染開,讓他看起來比常人白上些許的俊臉,頓時蒙上一層柔光。

    沈羲和側首與他相視一笑,復又低頭繼續搗鼓香料,蕭華雍靠近了幾步,在她的身側爲她遞上她所需的用具。

    他每一次都遞得及時有精確,沈羲和也就不嫌他礙手礙腳,欣然接納他在身側,相互依靠的身影被燭光投在了屏風上,親暱而又溫情。

    蕭長彥動手很快,次日餘貢之子企圖破壞水道,被當場人贓並獲。

    挖掘水道的同時,他們弄了幾個臨時的蓄水庫,就是將原有的積水和持續降落的雨水全部囤積在這裏,等到水道挖成,再放水順着蓄水庫匯入海中。

    這期間臨時的蓄水庫尤爲重要,需得派人時刻把守,尤其是積壓了這麼久的蓄水庫,若是這個時候放水,那麼沿路在挖水道的百姓都會被沖走,且水勢無可阻攔,會造成洪澇。

    餘貢的之子就是要去破壞水庫,沈羲和不知蕭長彥是如何做到,接下來順着調查,還沒有等在外的餘貢回來,諸多餘貢百口莫辯的證據已經擺在了沈羲和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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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安,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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