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個儲君之位,哪怕是爲了沈羲和,他也不能丟失。

    只要他是皇太子,他與沈羲和的骨肉就是嫡出,是正統,是能一呼百應的繼承人。

    一旦他不是皇太子,沈羲和若要贏得這場奪位之爭,將變得異常艱難。

    救治之法,蕭華雍從謝韞懷與阿勒不樂觀的態度就能看出,十有八九是兇險無比,他不能爲了這一兩分救治的可能性,斷了沈羲和的後路。

    她一生最在意的,就是她的父兄和沈氏背後一族的生死存亡,他在不知能否伴她一生一世之前就私心逼得她不得不嫁與自己,已經愧對於她,若再拿她畢生的守護去賭一個未知且微乎其微的可能,他想他哪怕當真僥倖活了下來,也再無顏面對她。

    “莫要讓太子妃知曉。”蕭華雍不露聲色,令人看不出絲毫情緒,淡聲叮囑了一聲。

    謝韞懷張口,阿勒卻先說了一句。

    蕭華雍詢問的目光投向謝韞懷。

    謝韞懷聽後憂心忡忡道:“殿下若要嘗試救治之法,不可拖至明年。”

    皇太子的馬車平穩,皇城的路平坦,聽不到絲毫車軲轆的聲音,春暖花開的季節,京都的街道格外熱鬧,人來人往,叫賣有聲,一片繁榮。

    馬車內卻靜得仿若能聽到人輕淺的呼吸之聲,蕭華雍不知想了什麼,視線落在一處,思緒又好似飄得很遠。

    直到馬車停在了崔府門口,蕭華雍率先下了馬車,纔對着身後的謝韞懷道:“孤知曉了。”

    言罷,他微微佝僂,輕咳着入了崔府大門。

    謝韞懷帶着阿勒給崔晉百診脈,手才搭上崔晉百腕上沒多久,臉色瞬間大變,他用了誰也聽不懂的語言與阿勒說了話。

    阿勒聽了瞪大了眼睛,回了謝韞懷,雖然聽不懂他的言辭,但能感受到他的驚訝於不可思議,之後阿勒也像驗證蕭華雍那樣,取了崔晉百的血來辨別。

    蕭華雍隔着屏風看在眼裏,眸光微沉。

    阿勒好像確定了之後,從他隨身掛着的皮質的囊包裏取出一個貝殼,將貝殼打開,裏面有些藥粉,將藥粉遞給了謝韞懷,謝韞懷吩咐人去取了儲存的雪水來,用雪水兌了藥粉,給崔晉百服下。

    之後謝韞懷坐在牀沿靜靜等候,每隔一盞茶的功夫,就重新爲崔晉百診脈一次,一個時辰後,才眉目舒展,走出來對蕭華雍道:“殿下,崔少卿所中之毒已解。”

    崔家人自然是大喜過望,崔徵更是要對謝韞懷深深一拜,被謝韞懷連忙避開,伸手攙扶住:“崔公莫要折煞晚輩,爲崔少卿解毒,晚輩是領殿下之命。”

    “老臣叩謝殿下大恩。”崔徵帶着崔家的人要給蕭華雍行大禮。

    蕭華雍給天圓一個眼色,天圓就攙扶住了崔徵,天圓笑着說:“崔氏是朝廷棟樑,股肱之臣。崔少卿少年有爲,太子殿下不忍能臣早夭,尋醫問藥,是情理之中,崔公莫要多禮。不若聽聽齊大夫可有旁的叮囑,仔細將養崔少卿,盼崔少卿能早日再爲朝廷效力,方不負殿下今日搭救之情。”

    衆人齊刷刷看向謝韞懷,謝韞懷的確有些話要說:“崔少卿體內之毒雖解,再無性命之憂。然則此毒霸道,對身子損害極大。崔少卿是手臂中毒鏢,毒素清理,傷及的肌理卻需緩慢調養,半月之內手臂使不上力是常事,這半月需得有人每日爲崔少卿按捏手臂……”

    說到此處,謝韞懷頓了頓,目光看向隨阿喜:“若隨醫師能每日爲崔少卿鍼灸活絡筋脈,或許不用半月,崔少卿便能康復。晚輩會開一些藥與崔少卿煎服內調,每三日再來診脈一次。”

    崔家人聽了自是一番感激之言,等他們互相推謝一番,蕭華雍才站起身。

    “崔少卿既已無性命之憂,孤便回宮。阿喜留在崔府,直至崔少卿痊癒。”

    謝韞懷開了藥,也帶着阿勒離開,等到了他在京郊的屋舍,果然看到蕭華雍在等着他。

    “殿下是想問崔少卿所中之毒。”謝韞懷知曉蕭華雍的來意。

    蕭華雍轉過身,銀輝凝聚的雙瞳靜靜看着謝韞懷,等待他回答。

    謝韞懷先對阿勒說了句話,阿勒拎着東西入了屋內,他纔對蕭華雍道:“崔少卿所中之毒,與殿下不同,此毒是直取人性命之毒。”

    若非崔晉百幸運,隨身有蕭華雍賜予的,來自於令狐拯的解毒藥丸,短暫的壓制了毒發。緊接着隨阿喜接手得及時,隨氏針法精妙獨特,將毒封住,崔晉百根本等不到解藥。

    蕭華雍所中的毒,是一種難解,但不會立刻要人命的毒。

    “雖不同,卻亦是出自同一處。”蕭華雍淡聲道。

    謝韞懷頷首:“是,在阿勒所居之處,四處長滿了毒物,千奇百怪,無論是殿下體內的毒,還是崔少卿所中之毒,皆生在於此地。”

    “位置。”蕭華雍簡短說出兩個字。

    謝韞懷也能聽明白,甚至早有準備,他從行囊裏拿出了一張羊皮卷遞給蕭華雍:“殿下,這是我推斷出的位置,或有偏差,但偏差不遠。”

    這是一份輿圖,在本朝疆土之外,若非謝韞懷特意標註,只在輿圖上根本看不到有那麼一個神祕其他的部落,蕭華雍的目光落在了與部落相鄰的幾個國家。

    本朝開創先例,萬邦來賀,收斂天下奇珍,異族人更是常來常往。

    謝韞懷將輿圖標註得很詳細,阿勒生長的部落不屬於任何一個國家,它一面朝海,三面都有其他國家,卻都有些距離,而這三個比鄰的國家都有來過京都朝賀。

    他們也帶了一些本國的稀世奇珍,但類似於這種奇特的毒物,定然是不會敬獻到宮裏,只會是拿到京都私下交易,至於賣給了何人,就很難查到。

    想要根據這個線索去查出幕後給蕭華雍以及崔晉百下毒的人,可能性微乎其微。

    蕭華雍中毒年逾十四載,哪怕這種毒從阿勒生活的部落流出不多,要去追查也極其渺茫。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