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晉白能夠在這個時候進入調查黑水部私採礦藏一事,定然是蕭華雍給了機會。

    沒有蕭華雍的遮掩,他也不可能離開京都追到茂州去救人。

    且步疏林現下不過五個月的身孕,距離產子尚有五個月,產後月子加起來就是半年的時間。

    不論私採礦藏之事需要查多久才能水落石出,之後總得還有朝廷的人監督採礦一事,這就不是一兩日甚至一兩月之事,沈羲和相信蕭華雍一定能夠讓崔晉白成爲監督之人。

    長久留在黑水部,天高皇帝遠,讓步疏林安心產子的事情不難辦到。

    於崔晉白也好,於步疏林也罷,都是恩賜。

    用一句恩威並施也未嘗不可。

    沈羲和揚了揚眉:“黑水部之事……如此巧合?”

    知曉沈羲和心中所想,蕭華雍也不隱瞞:“這事兒,我早幾年便有所猜疑,也是不久前纔有定論,不過其中緣由,卻仍舊不知。”

    “是何礦?”沈羲和追問。

    無論什麼礦,本朝例律都歸朝廷所有,只有朝廷有開採權。私採者,等同竊國之罪,誅九族。

    蕭華雍不薄不厚的脣微啓:“金!”

    金礦,那就金銀,大量囤積金銀,可不是一般人有這個膽量,就是不知道是當地官員貪婪,還是牽扯到了皇族,更甚者黑水部形式複雜,幾大都督府相互制衡,又有不少外族部落,這裏面的水不可謂不深。

    “北辰所願,應當不止於此。”沈羲和黑曜石般靈透的眼清凌凌地看着蕭華雍,有一種不露鋒芒的穿透力。

    “呦呦想到了什麼?”蕭華雍宛如明知故問,笑容有些挑逗,湊近沈羲和。

    沈羲和移開目光,望向湛藍的蒼穹:“海東青便是你在黑水一帶苦追而熬回,北辰對黑水部……不,應當說整個東北早有部署。”

    這個時候把崔晉白弄過去,明着追查私採礦藏一事,暗地裏其實是對東北下手佈局了。

    東北原本是在蕭長風父親手裏,後來老巽王爲了替陛下訓練神勇軍,就假死離開,東北兵權一分爲三,落入三個都護府中。

    這三人都是陛下的親信,這麼多年也就先前安氏想要將女兒嫁入東宮,被沈羲和挫了挫銳氣,貶了官職,看似打破了平衡。

    “知我者,呦呦也。”蕭華雍笑意吟吟地承認,“不過我能今日放開手腳對東北下手的底氣,還是因着呦呦當日打破了缺口,撬動了安氏,沾了呦呦的光。”

    “我當日對付安氏,你可沒少慪氣!”沈羲和難得翻舊賬。

    指的是她答應讓安爭依入東宮,請陛下賜婚,蕭華雍氣得拂袖而去。

    蕭華雍絲毫不臉熱,反而振振有詞:“我哪知呦呦後手?終歸是呦呦常日未曾把我放在心上,才讓我不敢奢望呦呦爲我會煞費苦心。也怪我心思敏感,聽不得哪些話,故而失了自持。”

    聽聽這話,先抱怨她對他不夠上心,沒能令他安心。再說他就是因爲太在乎她,纔會令冷靜睿智的他霎時沒有了從容與理智。

    沈羲和懶與他爭辯這些,步疏林轉危爲安,她也算心裏鬆快了些。

    瞧着她眉目舒展,心緒頗佳,蕭華雍便道:“我可是爲了呦呦費盡心思,呦呦便不予我些許嘉獎?”

    費盡心思?

    沈羲和滿目困惑。

    蕭華雍在爲她鋪路,沈羲和知道,哪怕是這次對步疏林考驗,也是讓她落了全部的好。若是以往,沈羲和定會以爲蕭華雍是爲此邀功,可現在沈羲和不這般做想,蕭華雍不會以此邀功。

    那就是指的另一件事,猶豫她總覺得她在兒女情長上永遠追不上蕭華雍的所思所想,索性不貿然開口。

    “依我往日行事之風,步世子休想這般輕易過關,更不會推波助瀾,給她與愛將卿卿我我之機。這可都是看在呦呦的情面上呢。”蕭華雍幽幽開口。

    沈羲和一噎,張口欲反駁,卻又反駁不了。不反駁,這廝眼亮如賊,輕易應下來,還不知要答應他什麼事兒!

    談起正事見地不凡,一絲不苟的皇太子,在不談及正事兒,尤其是求褒獎的時候,無恥之極,大半都把壞心眼落在牀笫之間那點事兒。

    沈羲和只要一想想他往日的劣跡,就不能鬆口。

    “呦呦不願認下也無妨,終歸是我一廂情願罷了……”瞬間讀懂沈羲和心思的蕭華雍以退爲進,開始烹茶,“呦呦無需心有負疚,我都是心甘情願。縱使心中落寞,卻也不會生怨……”

    沈羲和緊緊盯着眼前這個表裏不一的男人,嘴上說着不生怨,語氣和眼神裏的幽怨都快化成實質。

    若非身爲當事人,沈羲和要是看了蕭華雍這模樣,真覺得坐在他對面,惹他露出這種神色的女人就是個始亂終棄的惡婦!

    沈羲和:……

    這是又演上了!

    深吸一口氣,沈羲和平復心緒,露出一抹輕柔婉約的淺笑:“北辰辛苦了,北辰替我袒護阿林,爲表感激,我便替北辰遙控岷江,這一戰由我動手,免了北辰傷及至親,心有負累。”

    蕭華雍愣住了,他沒有想到沈羲和竟然這樣反駁他。

    傷及至親?他和陛下與蕭長彥就是你死我活的敵對關係,沈羲和說得這麼冠冕堂皇,他也不能反駁。

    正如他對步疏林與崔晉白明明是爲了籠絡人心,卻非要扯上沈羲和一樣。

    他瞬間收斂了笑意:“呦呦是當真要親自動手?”

    “當真。”沈羲和頷首,面色鎮靜,沒有絲毫玩笑之色。

    蕭華雍沉吟片刻:“好,我便拭目以待,看呦呦施展拳腳,做個安分守己的皇太子。”

    岷江一役,關乎極大,稍有差池,後患無窮。

    蕭華雍雖籌謀不少,但促成這樣聲勢浩大,令陛下與蕭長彥傾巢而出的局面,是沈羲和令沈雲安飛來一腳做誘餌的緣故。

    僅憑步疏林一人,達不到這樣的效果,蕭華雍十分信任沈羲和的能力與手段,並沒有因爲這件事情關係重大而不放心。

    當下撒手,全權交給了沈羲和運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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