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兄死了。”城門口,喬裝打扮的蕭長彥死死盯着告示。

    皇子謀逆,這樣的大罪肯定是要昭告天下,賜死親子,必須說得明明白白,否則天下人如何議論看待陛下。

    告示上的罪名寫得清清楚楚,蕭長彥卻知道這只是蕭長旻博弈落敗的下場,一如現在猶如喪家之犬的自己。

    他活了下來,卻又知道他徹底失去了爭奪那個位置的機會,他的影衛折損大半,這次岷江大敗,葬送那麼多朝廷精兵,都是他這個做主帥的責任,陛下也需要懲戒他給朝廷一個交代。

    “殿下,我們進城吧。”跟在他身側的蕭長風道。。

    關於二殿下的事情,不是他夠資格置喙的。

    蕭長彥轉頭看着蕭長風,硬朗英俊的臉上有淤青與擦傷,下巴的青茬也顯得格外狼狽。這一次他能夠僥倖逃生,多虧有蕭長風相護,他們倆都受了不輕的傷,一路上還以爲會被追殺,沒有想到東躲西藏倒是順利平安來到了京都城門口。

    “堂兄,你與淮陽縣主婚期將至,日後與東宮便是連襟。”蕭長彥的話點到即止。

    東宮之強勢,幾乎是將他們這些兄弟追着打壓,每一個人能夠趕上東宮的勢頭,莫要說他們,就連陛下與東宮之爭,都未必能夠佔上風,誰讓東宮背後是整個西北。

    “殿下,長風忠於君主。”蕭長風道。

    他不站任何人,只遵從帝王的命令,今日是陛下爲正統,他就忠於陛下。日後誰能奪位,若還用他,他也一樣忠誠,若是因今日他忠於陛下而不用,也是他的命。

    蕭長彥看着低眉順眼的蕭長風,一時間竟不知說些什麼好。他爲了救他,在船上與沈雲安纏鬥至船沉,兩人都沒有因爲即將成爲親戚而留手,各爲其主,拼盡全力。

    蕭長風是無愧陛下的信任的,這一次落敗,責任也全在自己身上。

    長舒一口氣,蕭長彥走向守城將,亮出了自己的玉牌,

    景王回宮了,消息很快就如插了翅膀一般飛遍全城,蕭聞溪就是在這樣兩個驚雷般大事夾擊下,輕裝從簡,悄無聲息隨着蜀南前來迎接的人離了京都。

    前有陛下被刺,二皇子謀逆,後有岷江致使上萬人葬身江河,一直下落不明的景王迴歸。兩件事情都是朝廷大事,除了陛下沒有人在意蕭聞溪離京。

    可陛下自己中了毒,又有步疏林離京之事在前的血淋淋教訓,神勇軍重創,蕭覺嵩竟然也攪合在裏面,若非如此,蕭長旻也不會攔截不了步疏林。

    多方思量,陛下只是派了幾個人暗中跟着,能找到機會下手便下手,尋不着便作罷。

    陛下已經沒有精力盯着蕭聞溪,他現在迫切地想知道岷江一事到底因何成爲現在這個模樣。

    勤政殿內,蕭長彥與蕭長風筆直跪在御案前,祐寧帝雙手負在身後,站在御案之後,就那麼目光沉沉地看着垂首不語的兩個人。

    大殿裏只有四個人,劉三指侍奉在側。

    不知過了多久,帝王纔出聲:“說說看,朕想知曉,是什麼讓你似被施了蠱,一股勁衝向江中,將餘項得來的情報視若無睹?”

    劍南節度使已經將“餘項”的書信呈給了祐寧帝。

    蕭長彥也是此時才知道,還有這樣一封書信,這封信是“餘項”在事發前兩日,也就是剛剛得到沈雲安傳來情報的次日送出,恰好在事發當日送到劍南節度使手上。

    從這封書信不難看出,當時餘項深以爲蕭長彥會信了他的情報,依計行事,於向東攔截沈雲安與步疏林。

    然而萬萬沒有想到,蕭長彥率領大軍去了追擊向西,釀成無可挽回的大禍。

    蕭長彥閉了閉眼,與喜歡垂死掙扎的蕭長旻不同,他一眼就看出這是個無解的局,任他如何辯解,都改變不了就是他決策失誤的事實。

    他深深叩首,額頭觸地:“是兒無能,自作聰明,致使誤判,大錯鑄成,無可更改,兒願領罰。”

    就在昨日,蕭長旻纔在這裏如困獸一般百般狡辯,卻多說多錯,越是深查越能將他謀逆之罪釘死。

    今日蕭長彥跪在這裏,無一贅詞,乾乾脆脆認了罪,截然不同的反應,讓失望透頂的祐寧帝胸口積壓的怒氣減輕了些許。

    “朕給你五千人,只活下來不足百餘人。”這還是明面上給的,不算上神勇軍。

    祐寧帝說不出的疲憊:“人死了,你連敵人都沒有捅出來,什麼身份,由何而來?什麼都沒有,你就是打了一場自取滅亡的仗!”

    沈雲安的人沒有葬送麼?自然是有的,只不過他們有備而來,死傷不大,且這些人在江河之中,與神勇軍和蕭長彥的護衛混作一團,這兩方人不能深查來歷,自然就不能獨下令去查另外一方人,所以這件事情就不得不這樣不了了之。

    戎馬一生,機關算盡,登頂至尊的祐寧帝,哪怕當年困頓與西北都不曾這樣憋屈過。

    “兒羞愧,懇請陛下重罰。”蕭長彥重重磕了一個頭。

    “你便沒有話要說與朕?”祐寧帝問。

    蕭長彥頓了頓:“兒無話可說。”

    說什麼呢?將事情從頭到尾說一遍,難道要將自己身邊有擅攝魂術的事情一併告知陛下?說了又有什麼意義?

    改變不了他失職的事實,追擊沈雲安本就不能擺在明面上說出來,因爲沒有證據。

    他應受的懲罰,不會因爲說了這些而減輕,只會將自己僅剩的籌碼攤開。

    祐寧帝一手撐住御案,擡手捏了捏鼻樑,興意闌珊地罷了罷手:“你退下吧……”

    “兒告退。”蕭長彥聽話地行禮退下。

    他的過失,陛下沒有決斷,這是要等到明日朝會,由大臣商議諫言之後定論。

    蕭長彥雖然失誤,導致朝廷損失慘重,鬧得岷江周邊百姓人心惶惶,卻到底罪不至死。

    幾方勢力撕扯了一個上午,最終的結果就是蕭長彥成了一個閒散王爺,不但失了安南的兵權,也徹底觸碰不到權利的中心。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