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留餘慶

    【話說,明末清初之際,有一人名喚曹錫遠,遷到東北入了滿籍,成了漢軍正白旗包衣家奴,由漢軍都統佟養性管理。】

    【後來,滿人入關,定鼎天下,曹錫遠之子曹振彥就隨着清軍一起來到中原,先後在山西平陽府、陽和府任地方官,算是開啓了官宦世家的主線任務。】

    【然後,曹振彥之子曹璽就娶了一個很能生養的媳婦孫氏。】

    【這個孫氏其實也是個尋常人,只是有了佟家的推薦,又恰巧符合相關條件,她就很榮幸地當了某一個佟姓女子誕育的皇子的奶媽。】

    【這個皇子,叫玄燁,長大以後人稱“康熙大帝”。】

    【康熙的事蹟咱們都清楚,八歲喪父,十歲喪母,十四歲親政,鬥權臣,平三藩。端的是武功赫赫,文治非凡。】

    【打小就看膩了爾虞我詐、勾心鬥角的康熙,對一奶同胞的非親兄弟曹寅視若親兄弟。先讓曹寅當了他的伴讀小書童,十六歲時入宮爲康熙鑾儀衛,二十多歲時被提拔爲御前二等侍衛兼正白旗旗鼓佐領。】

    【康熙二十九年,曹寅外放任蘇州織造,康熙三十一年移任江寧織造,接了他老爹曹璽的班。】

    【其所遺蘇州織造一缺,也沒便宜了外人,由其內兄李煦(時爲暢春園總管)接替。】

    【織造這個職務,聽起來是不是很low,很沒有逼格的樣子?但這個位置其實非常重要,一般人根本沒機會得到!】

    【他們負責替皇帝置辦宮廷衣物和日常用品,順便給皇帝撈些銀子花花,相當於皇帝的近侍和皇商。】

    【單隻皇商這一個身份,就極爲難得。】

    【不是說你替老闆採購點東西就能叫皇商的,那叫公司採購員!沒本事調用公司的款項做生意,你就啥也不是!】

    【曹寅不一樣。】

    【康熙四十年前後,曹寅注意到販銅是個好買賣,就擬了一份奏摺,說自己也想參與此行,可以給內務府創收,但販銅需要大筆資金,所以想從內務府借十萬兩銀子。康熙看過這道摺子,立即准奏。】

    【隨後好幾家內務府世家也聞到這裏面的肉香,都來搶食,爭相壓價競爭。曹寅販銅逐漸虧本,他又擬寫奏摺,找了一個絲毫經不住推敲的藉口,說自己不想幹了,康熙還是當即准奏,連虧損的本錢都不追究。】

    【這還不算什麼!】

    【曹家最厲害、最讓人眼紅的是,康熙六次南巡,連續五次都是曹寅承辦接駕大典(四次南京接駕,一次揚州接駕)。】

    【康熙更是在曹家住着的時候,曾拉着曹寅母親的手對別人說:“這是我家老人!”】7K妏斆

    【這都皇帝家的老人了,誰敢不給面子?】

    【而且,曹寅還有一個特殊任務:訪查江南的吏治民情。官員也好,百姓也罷,只要有讓他們覺得不妥之處,都可以直達聖聽,祕密啓奏。】

    【按規矩,清朝只有四品以上的官員,纔有資格直接給給皇帝進呈奏摺。但曹寅以廣儲司員外郎之五品官職長期主持江寧織造署事務時,呈送的奏摺就比那些二三品的封疆大吏還要多。】

    【就這,康熙還鼓勵他多多益善。有公事自然也上報,沒公事也可以寫寫私信啥的嘛!咱們這交情,那麼見外幹嘛?】

    【有一次,康熙還在“知道了”的批示旁,畫了一朵梅花,這是要送給曹璽一朵小紅花,以示獎勵嗎?】

    康熙:“哈哈哈哈!那不過是朕一時起了頑心,算不得什麼?”

    雍正:“父皇仁愛!”

    乾隆:“聖祖爺對待下人,那是沒得說啊!”

    【即便是在曹寅因爲接待康熙而虧空了三十七萬兩銀子,兩江總督噶禮上奏彈劾曹寅,康熙也從中迴護:“朕知其中情由”。】

    【康熙將曹寅看做親人,不忍處罰,但鉅額公款虧空也必須補齊。康熙讓曹寅與李煦奉旨十年輪管兩淮鹽課。淮鹽是天下最肥的缺。康熙的意思,是讓他們在這個位置上,補完織造的虧空。】

    【還偷偷寫信去告訴曹寅,連寫了四個“小心!”,信的原文:“風聞庫帑虧空者甚多,卻不知爾等作何法補完?留心,留心,留心,留心!”“兩淮情弊多端,虧空甚多,必要設法補完,任內無事方好,不可疏忽。千萬小心,小心,小心,小心!”】

    【關愛之情,溢於言表。】

    【康熙五十一年,曹寅54歲。二月,攜長子曹顒進京述職。六月,奉康熙之命自江寧赴揚州主持開刻《佩文韻府》。七月,患風寒之病,繼而轉成瘧疾。】

    【李煦向康熙上奏曹寅病情。康熙對曹寅的病情非常重視,立即批覆:“你奏得很好,今欲賜治瘧疾的藥,恐遲延,所以賜驛馬星夜趕去。”】

    【派人快馬加鞭送藥給曹寅,並寫信叮囑怎麼喫纔對,還知道曹寅愛喫人蔘,埋怨他就是喫人蔘才得這病:“今欲賜治瘧疾的藥,恐遲延,所以賜驛馬星夜趕去。但瘧疾若未轉瀉痢,還無妨,若轉了病,此藥用不得。南方庸醫,每每用補劑,而傷人者不計其數,須要小心。曹寅元肯喫人蔘,今得此病,亦是人蔘中來的。金雞納霜專治瘧疾,用二錢,末,酒調服,若輕了些,再喫一服,必要住的,往後或一錢,或八分,連喫二服,可以除根。若不是瘧疾,此藥用不得,須要認真。萬囑!萬囑!萬囑!萬囑!”】

    【藥送到前,曹寅卻已病逝於揚州。】

    【曹寅死後,康熙再沒有去過江南。】

    【爲了全兄弟情義,康熙把曹寅的大女兒賜滿族姓“曹佳氏”,指給了鑲紅旗旗主鐵帽子王克勤郡王家做了嫡福晉,小女兒指給了蒙古王子,並且把曹寅的親外孫福彭接到宮裏親自撫養,寵愛有加。寵到雍正都得主動把福彭指定爲皇子的侍讀。】

    【當時,在南書房唸書的一共五個人:雍正的親兒子弘曆(乾隆)、弘晝(五阿哥),康熙最小的兩個兒子:允禧、允祕,還有一個就是福彭。】

    【按照康熙的設想,將來不論誰繼承皇位,都要給曹家一個富貴,確保曹寅的子孫後代生活無憂。】

    【但故人已歿,新任江寧織造曹頫跟康熙隔着輩分,又加上要還以前的虧空,上奏摺就戰戰兢兢的只論公事。】

    【以致上了第七封信的時候,康熙都忍不住了:“你家中大小事,爲何不奏聞……”大意是這樣的:你可以說說家事嗎?朕就當曹寅還在,你騙騙朕不行嗎?】

    【康熙五十四年四月二十六日,曹顒的遺腹子誕生,因爲“時雨疊沛,四野沾足”,且《詩經·小雅·信南山》雲:“既優既渥,既沾既足,生我百穀”,有“世沾皇恩”之意。故取名爲霑,是爲曹霑。】

    【後世,他還有個更響亮的名號:曹雪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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