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三嫁鹹魚 >第2章 第 2 章
    林清羽沒完全聽明白陸晚丞的話,但大概意思懂了。陸晚丞竟能把自己時日不久說得如此輕描淡寫,難道他真的不怕死?

    陸晚丞到底是帶病之人,強撐到現在已是極限。他在牀上躺好,道:“美人,你……”

    林清羽厲聲道:“亂叫什麼。”

    因爲容貌的緣故,林清羽在外求學時沒少被登徒子騷擾。對某些動不動叫他“美人”“寶貝”的人,他只想拿出他親自調配的,能強迫人閉嘴的毒藥往他們嘴裏塞。

    不過,陸晚丞雖然叫着美人,卻沒有像輕浮之人一般,直愣愣地盯着他看,倒也不是無可救藥。

    “好凶啊,誇你好看你還不樂意?”陸晚丞閉着眼道,“那行,我要休息了,你自便吧。”

    經過一番折騰,已經過了子時。接下來除了就寢,的確沒別的事可做。

    方纔婢女已經幫陸晚丞褪下喜服,擦了手和臉。而林清羽還穿戴着成親時的喜服和喜冠,眉心畫着花鈿,臉上的妝也沒有洗淨。

    是的,今日他上妝了。雖然在他的強烈要求下,喜娘只是替他描了眉,塗了脣,但他的臉本就冷豔,用了這些後更是紅脣如焰,眉眼如畫。這副模樣讓旁人讚不絕口,卻讓他心驚肉跳。脣間抿着的彷彿不是胭紙,而是一道禁錮他的枷鎖。給他戴上這道枷鎖的,是整個南安侯府以及……天家。

    這個仇,他會記着的。

    還有那個非得讓他用軟膏,搞得他某處很不舒服的喜娘,他也記住了。

    至於他那位不知情的“夫君”……若陸晚丞所言非虛,他們真的能相安無事度過這半年,只有夫妻之名,無夫妻之實,他勉強可以不記陸晚丞的仇。

    一個將死之人罷了,自己又何必和他計較太多。

    喜房內自然不可能有兩張牀,唯一的一張被陸晚丞霸佔着,林清羽決定在軟塌上將就一晚。

    此時剛過節上元節不久,日頭還未轉暖,單睡一張軟塌定然會受寒。林清羽看到喜牀上有一牀多出來的棉被,想是侯府的下人怕他們金貴的小侯爺和別人同睡一個被窩不習慣,特意準備的。

    既然如此,林清羽也不欲客氣。

    陸晚丞睡夢中依舊難逃病痛的折磨,眉間輕攏着。林清羽拿棉被的動作放得很輕,陸晚丞還是醒了。

    陸晚丞睜眼的時候,林清羽正彎着腰,胸前垂下的髮絲落在他臉頰,有點癢。

    兩人四目相對。不等陸晚丞開口,林清羽先道:“我拿被子。”

    陸晚丞笑了一下:“你拿。”

    林清羽把被子抱到軟塌上鋪開,正要躺進去,陸晚丞道:“你睡覺不脫衣服嗎?”

    男妻穿的喜服雖沒有女子嫁衣那般複雜繁瑣,也是束腰寬衣,裏三層外三層,遠不如尋常衣服穿得方便自在,陸晚丞看着都替他累。

    林清羽鎮定道:“自然要脫。”

    他背對着陸晚丞,擡手解開最外層的盤扣。外衣從他肩上落下,滑至腳踝。一件件衣服被褪下,片刻後他就和陸晚丞一樣,身上只剩下了貼身的寢衣。

    脫完衣服,他回過身看了眼喜牀——很好,陸晚丞又睡着了。

    次日清晨。

    林清羽素來淺眠,陸晚丞一聲輕咳便把他吵醒了。喜牀上,陸晚丞側躺着,側顏被散落的青絲擋住大半,睡姿隨意,一點都不莊重。

    林清羽剛從軟塌上起身,外頭就傳來敲門聲:“少爺少君,該起了。按規矩,你們待會要去給侯爺,侯夫人敬茶。”

    陸晚丞沒有要醒的跡象。林清羽打開門,讓她們進來。走在最前面的婢女是貼身伺候陸晚丞的鳳芹。她端着熱水進了屋,看見軟塌上的棉被,表情異樣了一瞬。

    幾個婢女一半來伺候林清羽梳洗,一半去叫陸晚丞起牀。林清羽換了身雪青色的袍子,長髮用玉冠簡單束起,尋常男子的裝扮在他身上仍是風姿特秀,只是和昨日大婚相比,少了一些明豔,多了一些端莊。

    鳳芹還想爲林清羽上妝。林清羽道:“不用。”

    鳳芹道:“可是我瞧着昨日少君就上了妝埃”

    “你也說那是昨日了。”林清羽掃了眼桌上的妝奩,煩躁道,“把這些拿下去。”

    林清羽這邊已經穿戴完畢,陸晚丞那頭人還睡着。幾個婢女圍在牀邊,輕聲細語地叫着他:

    “大少爺,您該和少君一起去給老爺夫人敬茶了。”

    “少爺……”

    陸晚丞一動不動,表情安詳,雙手在胸前合十,宛如一尊佛像。

    鳳芹不安道:“小侯爺不會又昏過去了吧?”

    林清羽走上前,仔細觀察了陸晚丞一番,道:“沒有,他只是睡死過去了,強行叫能叫醒。”

    鳳芹不懂就問:“少君,怎麼纔是‘強行叫’呀?”

    “大點聲,或者掀他被子。”林清羽道,“但你們別忘了,他是個病人。除非你們想讓他病情加重,否則別打擾他休息。”

    鳳芹爲難道:“可是,侯爺和夫人那邊……”

    林清羽打斷:“他都病成什麼樣了,你們還要他去敬茶?規矩比他的命還重要?”在大瑜,一般大婚次日給父母敬茶,都是新婦和丈夫一起。若陸晚丞不去,那他大概率也不用去。

    當初皇后賜婚之前,南安侯夫人梁氏曾派人上門提過親,被他果斷拒絕後纔去求的皇后,從而將林家置於要麼嫁,要麼死的境地。別說把南安府夫婦當“公婆”,他理都不想理他們。

    鳳芹不敢做主,遣了個小丫鬟去稟告梁氏。不多時,梁氏身邊的嬤嬤來回話:“夫人說了,少爺難得睡個安穩覺,且讓他繼續睡。她和侯爺只喝少君一人的茶就夠了。”

    林清羽冷笑:“夫人果然愛子如命。”

    人在侯府,身不由己。林清羽再不情願,也只能披上雪披,跟着嬤嬤去了前廳。

    一路上,嬤嬤都在嘮叨侯府內宅的規矩,林清羽只當她在放屁,自動把她的聲音隔絕在耳外。昨日他戴着喜帕,只能看到腳下幾步路,今日才得見南安侯府的真貌。他雖沒進過宮,但曾隨着父親去王府上出過診。南安侯府的富麗堂皇竟絲毫不輸王府,雕樑畫棟,華美貴氣,可見南安侯在朝中的地位非同一般。

    前廳中,南安侯和梁氏端坐於上座。南安侯年近不惑,沉默寡言,面容剛毅;梁氏風韻猶存,慈眉善目,看着是個好相與的貴婦。

    林清羽接過嬤嬤遞上來的茶,情不自禁地幻想自己在裏面下毒的情景。

    有什麼毒藥,也能讓他們嘗一嘗失去自由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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