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三嫁鹹魚 >第13章 第 13 章
    歡瞳呈上冊本。南安侯一目十行地看完,眼神越發冷厲,將冊本狠狠丟向林清羽:“你自己看看,你說的羊脂白玉在何處1

    林清羽偏頭躲過,撿起賬本翻閱了一遍:“確實……沒有。”

    南安侯指着林清羽道:“你還有什麼話可說1

    劉嬤嬤還在和身體的異樣作鬥爭,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梁氏只好自己出言道:“清羽啊,你到底是怎麼回事。缺了兩次賬本,今日又……唉。”

    南安侯道:“賬本?什麼賬本。”

    梁氏爲難道:“不算什麼大事,侯爺不知道也沒關係。”

    “說1

    梁氏迫於無奈,不得不將賬本之事和盤托出。

    南安侯聞言更是怒火攻心,心中斷定林清羽乃是故意爲之:“來人,傳家法1

    林清羽目光一一掃過衆人,緩聲道:“冊本上沒有羊脂白玉,可我分明記得有此一條,這是爲何;兩次的賬本,我也記得一頁不缺,到夫人那,卻少了一頁,這又是爲何。”

    梁氏脫口問出:“自是因爲你保管不善。”

    “我保管不善?”林清羽輕聲一笑,“難道就不可能是被人蓄意拿走了一頁麼。”

    “清羽,事到如今,你還想攀扯他人?”梁氏搖着頭,“如此品行低劣,你配不上晚丞,更不配當侯府的少君1

    話音剛落,只聽噗通一聲,站在一旁的劉嬤嬤忽然倒了下來,瘋婦一般地在地上扭動,撕扯着身上的衣裳,嘴裏念念叨叨着胡話,極是可怖。

    衆人還未反應過來,林清羽身後的鳳芹也跟着倒下抽搐。她到底是個姑娘,咬着脣極力剋制着沒扯衣服,卻是用頭不停地撞着地。咚咚咚,如同催命的喪鐘。

    在場之人均被嚇得夠嗆,幾個婢女驚叫出聲。離劉嬤嬤最近的梁氏整個人已然僵住,連步子都邁不動,伸出手,驚恐萬狀道:“候、侯爺……”

    林清羽道:“賬本和冊本是在藍風閣缺的,那自然是藍風閣的人所爲。爲了抓到此人,小侯爺命我在冊本記有羊脂白玉的一頁薰上一種特製的毒。一旦肌膚接觸此毒,便會全身瘙癢,長滿濃瘡,雖不傷性命,卻是生不如死。此前,我曾多次叮囑下人,切不可動夫人送來的冊本。藍風閣有人中毒在意料之中,”林清羽一頓,淡淡掃了梁氏一眼,“可我沒想到,夫人最信任的劉嬤嬤也會中毒。”

    南安侯是個聰明人,將之前的“巧合”一串,心裏便明白了大半。他回頭看向梁氏,梁氏滿臉愣然:“侯爺,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她急中生智,反咬一口,“會不會是林氏故意給她們兩個下了毒,陷害於我!林氏,我究竟是哪裏對不住你,你竟下這樣的狠手1

    林清羽冷笑一聲,走至鳳芹面前,居高臨下地問:“很難受,是不是?”

    鳳芹嘴脣被咬出血,掙扎道:“少、少君,求……”

    “我可以給你們解毒,但我想知道賬本和冊本的下落,明白嗎?”

    劉嬤嬤抓破了她的衣袖,露出一大截濃瘡滿布的手臂,觸目驚心,看得一個小丫鬟乾嘔起來。她聽到“解毒”二字,再顧不上其他:“夫人、夫人她讓我燒了……”

    梁氏搖着頭,猶在狡辯:“不是的侯爺!我沒有……林氏這、這是屈打成招!您不能相信他們啊侯爺1

    林清羽道:“侯爺若不信,可親自去審賬房的王管事。他還沒中毒,人是清醒的。以侯爺公正廉明的手段,定能查出真相。”

    南安侯閉了閉眼,道:“來人,將這兩個瘋婦拖下去。”

    鳳芹和劉嬤嬤被帶走後,屋內一片寂靜,下人們是大氣都不敢出,直到侯府總管提醒道:“侯爺,您該去上朝了。還有……夫人,也該進宮了。”

    這麼一鬧,梁氏的髮髻散落,妝也花了。一家主母狼狽如此,顏面盡失。

    南安侯沉聲道:“你快去梳洗,選份禮送給陳貴妃。至於其他,回府後再說。”說完,拂袖大步離去。

    南安侯從宮中回來後,親自祕審賬房的王管事。事實究竟如何,無人知曉。府中人只知道夫人在祠堂內跪了一夜,第二日就病倒了。老爺爲了讓她安心養病,將府內庶務交予少君林氏和姨娘潘氏一道打理。

    此番結果和林清羽預料的相差無幾。南安侯注重臉面,梁氏畢竟是他的正妻,他明面上不會對她如何。但所有人都知道,侯府的天,怕是要變了。

    此事過後,陸晚丞的身子也漸漸好了起來,恢復到可以下牀的地步,每日喝的藥還換了一種。花露將湯藥端給他,他一聞便知這不是他常喝的藥:“張大夫改方子了?”

    花露答道:“不是,這是少君的藥。”

    陸晚丞聞言,猛地將剛入口的藥噴了出來:“噗——”

    林清羽進屋恰好看到這一幕,嘲道:“你是連藥都不會喝了?”

    陸晚丞咳得厲害,花露又在忙手忙腳地收拾。林清羽嘴上沒饒人,卻還是走到牀邊坐下,輕撫着陸晚丞的背,替他順氣。

    陸晚丞又聞到了他身上極淡的宣紙墨硯的味道,混着藥香,仿若從書本里走出來的採藥仙人。

    陸晚丞因爲太懶,懶得幹這,懶得幹那的時候就會發着呆,觀察身邊的人,因此練就了察言觀色的本事。比如現在,他能感覺倒林清羽心情不虞,周身的清寒之感能讓人退避三舍。

    他不敢造次,小心翼翼地問:“清羽,你爲什麼要替我換藥埃”

    林清羽淡道:“你覺得爲什麼。”

    陸晚丞揮退花露,而後低笑着問:“是嫌我死得太慢了?”

    林清羽冷笑出聲:“是。”

    陸晚丞“哦”了聲,拿起一旁的藥碗將藥喝了個乾淨。

    林清羽眉間輕蹙:“你這又是在做什麼。”

    陸晚丞舔了舔嘴角,道:“你要是真的想對我下毒,不會等到現在,更不會讓花露知道換藥一事。你是覺得張大夫的方子不好,所以給我換了一個更好的。”

    林清羽驀地起身:“自作聰明,愛喝不喝。”

    陸晚丞拉住他的衣襬不讓他走:“你是又又又生氣了嗎?”

    “沒有,看你不痛快罷了。”

    陸晚丞認真回想了自己近期的所作所爲,無辜且迷茫:“我哪裏錯了?”

    林清羽無言以爲。

    陸晚丞沒錯,他從未說過他想要多活些時日。他不能參加今年太醫署的考試,是因爲他自己一時心慈手軟,犯了蠢。

    可他錯過了今年的考試,三年後還可以繼續考。而陸晚丞,只剩下最後這麼點時間。人一死,什麼都沒了。

    林清羽語氣稍緩:“這個方子是我父親給的,我依着你的情況加以改良。不能救你的命,但能讓你多活半年,也能讓你最後的日子痛苦少一些,到時候……不至於太狼狽。”

    他見過不少因病重瀕死之人,無論從前有多體面,到那時都稱不上好看。生活不能自理,凡事盡靠他人,骨瘦如柴,面容灰敗,直至油盡燈枯。

    像陸晚丞這樣的人,不應該那麼煎熬地漸漸凋零。

    然而陸晚丞倒不在意自己死得煎不煎熬:“你說……多活半年?”

    林清羽垂下眼簾,不去看他:“是。”

    陸晚丞眼眸微動,喉結上下滾了滾:“清羽。”

    他喚了一聲,沉默了下來,反讓林清羽生出一絲侷促來。

    “你別誤會。”林清羽道,“‘人命至重,有貴千金,一方濟之,德逾於此1’。我既習醫,就不能對無辜之人見死不救。”

    陸晚丞再開口時,聲音有些低啞:“可是,你救不活我的。”

    “我知道。但只要我盡力了,來日便能問心無愧。”

    陸晚丞笑了起來,笑得脣角微彎,雙眸璀璨,甚至好看,只是說出來的話仍是欠扁:“哎呀呀,心狠手辣的大美人是爲了我轉性了麼。”

    林清羽難掩嫌棄,死不承認:“小侯爺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陸晚丞直起身,湊到林清羽耳邊輕輕道:“清羽,謝謝。”

    突如其來的靠近讓林清羽不太習慣,冷如檐下冰凌的臉色搖搖欲墜,道:“這藥,你是喝還是不喝?”

    “我若不喝,豈不是辜負了你的一片心意。對了,”陸晚丞似想起一件重要的事,“這藥能讓我抱得動你麼?”

    林清羽不明白陸晚丞爲何如此糾結這件事,眉眼微擡:“你很想能抱得動我?”

    陸晚丞點頭:“超級想。”

    林清羽脣掛冷笑:“別想了,你這輩子都不可能。”

    陸晚丞捧起藥碗的同時低聲抱怨:“……那我還喝個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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