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暗星稠,春寒料峭。

    紅磚砌成的圍牆邊,有一少年正在吞雲吐霧。他右腿直立,左腿彎曲支着牆,後腦勺不規律地輕敲牆面,白的駭人的臉上露出他這個年紀本不該有的神情,莫名給人一種久在人世,備受折磨的無力感。

    良久後,牆後的屋裏泛起一陣咳嗽聲,他纔將菸頭丟在地上,用腳湮滅。而後,轉身向院子走去。走至一半,又生生停了下來,半息之後才又拾起腳步。

    “咯吱~”沈斜推開年久失修的院門,透光窗戶看到屋裏的方桌旁坐着一個頭發斑白的老婦人。

    老婦人聞聲正要出門,沈斜大跨三兩步先她進了屋子。

    沈奶奶看到孫子穿戴整齊的校服,眼角笑出了幾層褶皺。根本沒有管早上出門時還好好的黑色書包早已消失不見。

    “阿斜啊,今天怎麼這麼晚纔回來?上了一天學累壞了吧?奶奶給你煮了雞蛋,你等着我去給你拿”話罷,便作勢向廚房走去。

    沈斜拉住她,將她扶到木椅上。

    “我自己去”暗啞的聲線裏多了幾分耐心。

    他又起身在抽屜裏搜尋一番,纔出門去了廚房。

    待到再進來時,沈斜右手上拿着兩顆雞蛋,左手上卻是一個白瓷缸,缸裏裝着熱水。

    “下次別再等我了,你先喝藥吧”他將水杯遞到奶奶面前,又去矮櫃上的顯眼處拿來感冒藥。

    沈奶奶擺擺手,獨屬於老人的滄桑卻溫暖的聲音傳來:“不用,喝什麼藥,多穿幾件衣服就好了”

    沈斜沒有應話,倒是停下剝雞蛋的手,定定地看了一會兒眼前的老人。

    沈奶奶實在喫不住孫子這樣的眼神,無奈地剝開藥片,一鼓作氣吞了進去。

    “呦,還挺苦”沈奶奶作了一個哭臉,又端起白瓷缸灌了幾口水。

    “您啊,要是嫌苦就早說,我給你去買蜜棗”沈斜兩口吞掉雞蛋便要起身。

    “別別別,拿我當小孩子呢,奶奶我喫過的苦比你喫過的米都多!”老人聞言不爽,立馬拉住孫子,看到他一臉得逞的笑,才反應過來又被激將法了。

    看到孫子笑,沈奶奶也跟着笑:

    “阿斜啊,早說讓你去上學,看看,在學校才待了半天,心情都變好了吧”

    沈斜聞言,蹲在了奶奶腿邊,長臂搭在膝蓋上,將頭埋在臂膀間。

    上學?開心?

    下午剛到校就被罰站,耐不住性子翻牆出了學校,呆在網吧的確挺開心的。

    不過,有這麼開心嗎?

    倏地,那個穿着白毛衣的身影晃進了他的腦海,嘴角的傷泛起隱隱的疼。

    “在學校啊,要和同學好好相處,好好學習,以後啊,就能離開這兒,永遠也別回來”沈奶奶摸着孫兒的頭髮,目光悠遠,不知道在想什麼。

    不回來嗎,也對,這兒有什麼好。反正都要離開,現在牽牽扯扯有什麼用。

    沈斜低着頭沉思,嘴角的笑意冷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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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邊,林晚照也剛回到家裏。父親林建業坐在茶几前,拿着一本醫藥書,正在教七歲的林朝辰識字。

    林父是小鎮上爲數不多的醫生,早年間刻苦學習考上一所醫學類專科,學的中醫。但因時局動盪,空有一身才華,卻未得伯樂賞識,只能窩在這偏遠落後的小鎮診所,抱憾至今。

    “這麼晚纔回來?快喫點東西上樓學習去”林父看到剛進門的女兒,不急不緩地來了這麼一句,卻是連緣由都懶得問。

    林晚照撇了撇嘴,倒是沒有在意。

    轉身進了廚房。

    廚房裏,林母楊嬅還在忙碌着,竈臺上熬着給弟弟林朝辰的補藥。

    見林晚照進來,她拿出櫥櫃裏的晚飯,一碟菜,一碗飯。

    林晚照伸手接了過來,放在低矮的小木桌上。

    “媽,怎麼又放這麼多油啊”林晚照看着快被油浸泡住的那碟小菜,頓時沒了食慾。

    楊嬅沒有停下手中的活兒,溫溫柔柔的語氣中帶着理所應當:

    “這不,你爸說辰辰身體底子不好,平時得多喫點油重的東西嘛。這孩子,油多了菜才香嘛,以前我們想喫還沒有呢,那個時候.......”林母又開始了她的喋喋不休。

    林晚照看着母親忙碌疲憊的身影,一時間有些不忍,又有些委屈。

    爲母親不忍,爲自己委屈。

    於是低着頭快速扒了幾口飯,便回了自己的房間。

    洗漱完後,她平躺在牀上,右臂彎曲擋在眼前,不由自主地想起沈斜騎着摩托的樣子。

    果然英雄少年郎,直教人魂牽夢縈啊。

    唉,不過,

    按現在這個情況,沈斜估計馬上就要步入歧途了。

    怎麼辦呢

    怎麼辦呢

    怎麼辦呢

    林晚照不安地在牀上滾來滾去,額頭又不下心碰到了牀頭的手機。

    “嘶~”她倒吸一口涼氣,突然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她拿起手機,先是搜索一番,後又撥通了某通電話。

    嘟~嘟~嘟~

    “喂,你好,是縣交通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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