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照面色平靜,還是那副雙臂向上抓着黑色書包帶的樣子,仰着頭看眼前人,一雙倒映着鬧市煙火的明亮眸子卻好像笑了笑,月亮隱匿的夜色突然溫柔了許多.
林玄怔了怔一瞬,面帶微笑地看着矮他一個頭的高中生,試圖從她神色平常臉上確認那抹笑。
畢竟,他一直以爲她不會笑的,像個無慾無求的人皮娃娃,讓人抓不住,摸不透。
他見過的清冷掛美女不算少,但林晚照算最特別的那個。
如果非得說她像什麼的話,那應該是……早晨林間的霧氣,白白的水珠聚成一團,那麼純潔乾淨,又那麼模糊朦朧,甚至連形狀都無法定義。
你走進去了,好像又沒走進去,你一直追着前方山路上的霧氣走,一回頭才驚覺自己早是霧中人,但周遭幾米分明是沒有霧的……
看不清的才迷人,尤其對研究心理的人來說。
“那你接着喫吧,我先回去了。”林晚照看了眼林玄手上的油酥餅,邊說着客氣疏離的話,邊後退着要離開。
看見她的動作,戴金絲眼睛的男人什麼也沒說,繼續端着那副溫柔淺笑的模樣。
卻在她徹底轉過身後,莫名其妙地開了口:“小妹妹,你的那個小心上人有點危險噢”
林晚照被捏住命脈,愣在原地。抓着書包帶的手隱隱發力,白骨可見。
但她的腦子裏卻在思考,他說的是什麼意思。
是阿斜這個人很危險,還是他現在的處境很危險?林玄這個局外人又知道些什麼?
腦子裏一團雜亂無章的思緒,周遭此起彼伏的人聲異常嘈雜。
但她還是確定了一件事,林玄不可能神通廣大到了解阿斜的事情。
他,現在還是個局外人。
她也不會讓他有機會成爲局內人的。
心裏稍微有了定數,林晚照這才轉過身,拿着一雙清明的眼神看林玄:“什麼意思?”
林玄笑一笑,伸出大衣口袋裏的手,低下頭擠出油紙袋裏的餅,很認真,也很……裝逼。
厭極了他這副意欲操縱人心的模樣,林晚照微微吐了口氣,忍住了拍向他顱頂的手。
操,裝什麼逼啊。
終於,在林晚照恨不得殺人的視線中,林玄擠出了油紙袋裏的餅,心滿意足地咬了一口。“真香,好像加了孜然,你真的不來一個?”
他看着林晚照,滿臉堆笑。林晚照勾起一個微笑:
呼,是可忍熟不可忍…….
人聲鼎沸中,一聲悶哼根本引不起大家的注意。
林晚照收回碾在他鞋面的腳,又勾起一個天真無邪的笑。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可能是沒見過她這副富有生機的模樣,林玄竟然覺得腳面也沒那麼疼,但還是裝腔作勢地在原地蹦了蹦。
果然,在他原地轉了個圈後,面前女孩眼裏的笑意更加濃了。林玄不急且笑:“不是故意的,那是有意的?”
聞言,林晚照認真地點點頭,還覺得不過癮,又開口補充:“嗯,我是故意的”
像報復得逞的小孩子一樣。
“你怎麼好像對那個…….叫阿斜?我記得是這樣叫吧?”
林晚照適時地收起笑,臉上又恢復了以往的冷淡。
“沈斜”她冷冷地吐出兩個字。
不帶絲毫感情。
林玄自然捕捉到了她語氣,以及心情的轉變,眼中的好奇更加濃厚。
“對,就是他。你怎麼好像對他沒那麼關心了?剛剛我說他很危險,你竟然還有閒情逸致……捉弄我?”
林玄又咬了一口餅,細細咀嚼着,眼中卻放着光一樣,不想放過林晚照一絲一毫的表情變化。
被人盯着的林晚照絲毫不膽怯,與號稱能洞察人心的青年心理師對視。
這場眼神的交戰,竟然是心理專業的林大學生先敗下陣來。
他低頭笑一笑,接着問:“不想知道我爲什麼說他很危險嗎?”
林晚照眯眯眼,直截了當地說:“我剛問你了,是你先賣關子的”
林玄有種被人點破的窘迫,還是一個小他四歲的小姑娘。但面上卻一點也不顯。
他又用食指推了推眼鏡:“我覺得他在幹一些危險的事情,前幾天在附中后街,我看到他打架了,打得很兇殘的那種,對方可以說是頭破血流。而且,和你的阿斜在一起的那幫人,一看就不是善茬……”
他邊說邊看着林晚照,但沒有看到他期望又排斥看到的反應。
女孩還是那副不關己事,超然世外的冷淡表情。
有點超出他的意料之外了。
林玄嚥了口口水,繼續道:“林晚照,我懷疑他在混社會,你知道你的心上人是個小混混嗎?“
他特意在小混混三個字上加重語氣。
林晚照對上他的視線,非常淡定地點了點頭:“知道,知道的比你早。”
冷漠的語氣像是在陳述事實一樣,事實裏,她和那個叫阿斜的少年一點關係都沒有。這……實在是和那個在夢裏都會叫阿斜的小姑娘大相徑庭。
林玄微微驚訝,卻極好地掩飾了自己的表情。他想問爲什麼,但不等他問出來,女孩就又端着她陳述事實地語氣開了口:
“你在驚訝?”
林玄推了推眼鏡,又一次覺得這個病人實在是……妙不可言。
看到他推眼鏡的動作,林晚照知道她猜對了。這個晚上,到現在爲止,他一共推了三次眼鏡。這就說明,他情緒波動了三次。
由着讓別人觀察,窺探心裏,可不是林晚照的風格。
林玄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直接問出了心裏的疑問:“爲什麼?”
爲什麼?
林晚照像是對着這個問題陷入了沉思,她垂下頭,在她低頭之前,林玄分明看到,女孩明亮的眼睛裏夾雜了一股說不清的情愫。
這是傷感?
片刻後,女孩擡起頭來,眼眶紅紅地,睫毛粘在了一起。看着讓人莫名窩火。
“還能爲什麼,襄王有意,神女無心唄。”
直譯過來是,我被人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