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凜冬,村民都會看到有雪狐出沒,傳言那雪狐會在夜裏幻作人形,迷惑過路者,吸他們精魄,喫他們血肉,最後挖下心肝按在自己胸膛,取代喫去的人回家。
有的父母妻兒到至死都不知枕邊人是妖。
不過傳言無據可依,雲晚也只是聽個樂兒。
一進雪桉嶺,風刀霜劍直刮人的心窩子。
雪地上有動物的腳印,辨不出何物,很小,花瓣似的綻在雪泥裏。
謝聽雲斜睨向她,雲晚冷得瑟瑟發抖,昔日粉嫩的雙脣凍得青紫,睫凝冰霜,呼出的氣息化成白霧散開。
謝聽雲悄悄爲她套上護咒,默不作聲貼在身後。
“錢夫人說這裏有妖獸,是真的嗎?”一開口,寒氣就往喉嚨灌入,滿肚子的涼氣讓她抖得更甚。
謝聽雲懶散一打量:“未見妖氣。”
雲晚不免可惜。
如果這裏真的有所謂妖獸,她還能打幾隻,再剝些丹喫,運氣好的話崑崙宗會直接嘉獎她,收她進外門。
行至百步,雪地多出幾滴血跡。
血跡還很新,兩人順着痕跡一路尋找,最後在雜草橫生的荊棘叢中找到了橫倒在地上的年輕男子。
他一錦衣,縱使傷痕累累,也難掩脣紅齒白,五官精緻。
謝聽雲觀察起四周,目光從一旁的痕跡移開,又俯身撿起掉落在旁邊的玉珏,上面刻有一字“月”。
錢夫人喚小夫君爲“月郎”,結合體貌特徵來看,這應該就是那新納的月郎月狐生了。
“把他揹回去。”
雲晚話音剛落,月狐生倏爾睜眼。
他長得屬實俊秀,皮膚比散落而下的冰雪還要晶瑩,臉上的血跡非但沒有損壞這份貌美,更添幾分憐惜。
“我是崑崙宗弟子,奉錢夫人之命來找你。”
雲晚說完,他才緩慢迴歸意識。?
那雙空洞的眼神逐漸產生焦距,張張嘴,嗓音清澈:“夫人?”
雲晚點頭。
他良久沒有說話,僵硬轉了下眼珠,呆滯地看向雲晚,問:“夫人,還說什麼了?”他的語氣又慢又顫抖,不知是因爲受傷,還是因爲驚嚇過度。
雲晚言簡意賅道:“她擔心你被妖獸擄走,其餘沒有多說。”
月狐生攥緊胸前衣襟,艱難呼吸着,聲音流露出痛苦:“我的書童與我一起,爲了護我被妖物擄走,若不見他,我斷然不會離開。”
雲晚無奈地扯了扯嘴脣:“那他被擄去了哪裏?你可記得?”
“就在前面的雪崖洞,那些妖物都住在那裏,我要去找回我的書童。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月狐生咬牙說完,支撐着起來,踉踉蹌蹌向前面走。
他腿傷嚴重,沒幾步就撲倒在雪地,袍子向上滑了一截,幾道猙獰的傷痕遍佈其中,皮開肉綻,猩紅刺目。
他像是感覺不到疼一樣,掙扎着從地面爬起,深一腳淺一腳地領路,費了半個多時辰才趕到雪崖洞。
兩人慢吞吞跟在後面。
崖洞潮溼嚴寒,寂靜中滿是月狐生急促的呼吸。
雲晚隱約覺得怪異,但具體哪裏奇怪又不說上來。
此時謝聽雲貼近耳畔叮囑:“此人有詐,小心爲妙。”
雲晚躲了躲腦袋,“男女授受不清,你別靠我這麼近。”
謝聽雲一滯,沉默拉開距離。
越往裏走,越遠離光源。
望着如履平地的月狐生,雲晚總算意識到哪裏奇怪:月狐生一介凡人,身負重傷疾行百里?
這要是擱在現代能直接參加馬拉松了吧?
“他說書童被擄,可錢夫人提過,月狐生才識淺薄,偏不愛四書五經,既然如此,這書童打哪兒來?”
謝聽雲的話徹底點醒雲晚。
錢夫人口中的月郎就是個花架子,一不學武二不從文,光獨自進山狩獵這一點就夠不符合人設了,更別提突然救什麼書童。再者如果這裏真的是妖物所住之地,爲何一路走來無人把守?
難道妖族都這麼玩忽職守,消極怠工?
有個念頭忽然涌現。
雲晚掩住嘴巴,超小聲嘟囔:“這個月郎……該不會就是那隻妖物吧?”她越想越可疑,不由往謝聽雲身邊靠緊。
話才落下,餘光瞥見白芒閃過。
謝聽雲知道雲晚已經認出他,也不在隱藏,撤去易容,手持絕世劍擋在雲晚身前,劍鞘抵去妖術,逼仄陰冷的崖洞之中斥滿令人壓迫的氣息。
他未動手,光一個眼神便震碎月狐生的一根妖脈。
月狐生喉間澀甜,弓身咳出幾口血水來,最後啞笑幾聲,俊美的面容是雲晚從未見過的瘋狂扭曲。
伴隨着笑聲,崖洞變換,冰雪退卻,四周燃起無數藍色狐火。
月狐生手撐牆臂,束好的發冠被猛然生長的髮絲掙開,那頭墨發變爲銀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蜿蜒墜地,頭上多出一雙狐耳,指尖也變得尖銳,猩紅色的眼瞳兇橫地盯着二人。
很快平靜。
月狐生拭去嘴角血跡,笑得亦冷亦邪:“小小修士,也敢闖我這雪桉嶺?”
眼前的月狐生與被救時判若兩人,雲晚忽然想起進山之前聽到的那個故事,剎那間汗毛倒立,氣息不穩:“你、你是不是吃了月郎?”
月狐一族,善於化人,以皮貌蠱惑衆生。
如果傳言屬實,那真正的月郎已經……
雲晚呆呆地看了一眼他的肚子。
作者有話要說:短小!
話說你們喜歡雙更合併,還是中午一更,晚上一更,合併的話可能要改成下午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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