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十米之內,原地飛昇 >第 150 章 150[修]
    玄靈飛舞於高空雲霧當中,一路疾行,不多時便帶着雲晚回到原來的小木屋。

    她揮袖收起玄靈,拿着好不容易摘來的永生花跑了進去。

    屋裏的篝火依舊在熊熊燃燒,謝聽雲蜷縮在角落,臉色比宣紙蒼白。也許是過於痛苦,下脣被牙齒咬出了血,即使在昏睡中也不住戰慄。

    好在這麼久以來都沒人發現他,這讓一直擔心着他的雲晚鬆了口氣。

    她走過去坐在謝聽雲身旁,小心把他的頭擱放在膝上。明明之前還是通體冰冷,現在卻像岩漿般滾燙。

    “謝聽雲,我回來了。”雲晚溫柔地將遮擋住他眉眼的溼發撥開,溫聲細語說着話,柔軟的指尖摩挲過那高挺的鼻樑,“你別怕,我會救你的。”

    雲晚將永生花的花瓣碾碎送到他嘴裏,也許是花瓣過於乾澀難嚥,餵了半天連一口都沒有喂進去。

    這裏沒有水,她也沒有多餘的時間再去找水源。

    望着少年那乾澀到開裂的脣瓣,雲晚漸漸萌生出主意。

    她先將花瓣塞到謝聽雲嘴裏,接着俯身,雙脣覆蓋而上。

    謝聽雲的脣也是燙的,卻也柔軟,雲晚勾出舌尖,熟練地撬開脣齒鑽了進去。他很乖,沒有清醒時那般難纏,雲晚雙手摟着他的肩膀,閉上眼專心感受着他的氣息。

    永生花的香氣與血腥味同時糾纏於齒間,唾液分泌,少年喉結翻滾,一併吞嚥下去。

    雲晚微喘着離開,小聲喚他:“謝聽雲,你好些了嗎?”

    他就像置身在婆娑業火中,身魂痛苦,只剩折磨。

    她的聲音斷斷續續,由遠及近地飄忽在耳邊,猶如刮過來的清風,吹滅混沌,萬物都變得晴朗明媚。

    謝聽雲長久收緊的雙拳緩慢鬆開,長睫隨着火光搖曳,隨即睜開。

    他的視野模糊,隱約看見雲晚神色柔和,目光中氤氳着他從未見過的情愫。

    他不迴應,雲晚又扯下一片花瓣塞到他嘴裏。

    看着她的臉越來越近,謝聽雲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觸碰。

    雲晚一喜,立馬停下動作:“你醒了?”

    口齒之間依舊殘留着她的味道,謝聽雲不說話,怔怔地看着他。

    “把這些也吃了。”雲晚索性把一整朵花遞過去,“都喫完,身體好得快。”

    。

    謝聽雲沒有接,長眸只注意到她捧着花的傷痕累累的雙手。

    那雙手血淋淋的都看不清原本的模樣,傷口還沒來得及包紮;謝聽雲又看向她的胳膊,袖子早已破開口子,露出皮開肉綻的傷痕。

    一瞬間,謝聽雲的心疼了起來。

    “你……”他乾澀着嗓音,艱難開口,“不想讓我死?”

    雲晚雙眼明亮,重重點頭:“嗯。”

    “爲何?”

    他再次問她,只不過這一次多了幾分期許。

    雲晚歪了下頭:“你想知道?”

    謝聽雲頷首。

    “那你把花吃了,喫完我再告訴你。”

    謝聽雲不知道這是什麼花,不過只要是她給的,那麼他都會吞下去。謝聽雲囫圇着兩口喫完,瞬時間,一股暖流涌至四肢百骸,原本破損的丹田也進行着修復。

    以前他總受邪魂影響,如今花葉入腹,四魂歸位,識海是從未有過的平和安寧。

    謝聽雲可以感受到身體發生了變化,丹田四海充盈着靈氣,那道氣息……與雲晚完全相同。

    謝聽雲不禁將掌心貼至腹部。

    他感知到了,身體裏……多出一塊靈骨,正是那塊靈骨壓制去了他的絞鬼血脈。

    雲晚到底爲他取來了什麼?

    謝聽雲心裏五味雜陳,一時間說不出話。

    見他如此乖巧,雲晚甚是滿意。

    長久緊繃的神經終於在此刻得以放鬆,沒了危機感,疲憊也接踵而至。她在峻岐山吸食了過多魔息,當下再也支撐不住,歪着腦袋昏睡過去。

    狹窄的木屋裏充斥着火光暖意,謝聽雲垂眸凝視着那張寧和的面龐,沒執意等待那個回答,安安靜靜,神色比任何時候都要溫柔。

    謝聽雲先是凝視她須臾,接着靠近,小心翼翼地把毯子搭在她身上。雲晚翻了個身,領口隨着動作散開,露出大片皮膚。

    他頓時一窒,正要錯開視線,就看見那滿身的傷痕。

    ……估計都是爲了摘取那朵花弄的。

    謝聽雲神色黯然,指尖正要觸碰上前,就聽見門外響起凌亂嘈雜的馬蹄聲,同時逼近的還有危險之氣。

    他和九幽泉打了十幾年交道,不會不知道屋外來的是重溟的人。

    重溟來找他算賬了。

    望着熟睡不醒的雲晚,他抿了抿脣,兀自去門外應對。

    整片山林都已被重溟的屬下包圍。

    謝聽雲的視線穿過黑夜,徑直落在重溟身上。

    馬蹄聲不徐不疾地迴盪在夜色裏,就像催命符,很快逼近到耳邊。

    重溟的骷髏魔馬比普通馬匹大上一倍,馬具均由珠翠打造。他坐在高頭大馬上,身披龍皮大氅,頗爲威風。與之相襯,謝聽雲就像是一根脆弱的雜草,毫無危險可言。

    重溟居高臨下審視着他,又瞥向屋內,最後重新將目光落回到他身上:“本王念你可憐,纔將你留於九幽泉。可是你三番五次得罪於我,是爲何意?”

    謝聽雲面不改色:“無心之失。”

    “好一個無心之失。”重溟不願浪費口舌,“先前有人發來密信,說有一名女子從上界而來。本王不在乎你和她的關係,也不在乎她來到此處有何目的。不過既然拿了本王的東西,就要付出些代價。”

    謝聽雲眉心一蹙:“她拿了你什麼東西?”

    在重溟看來,謝聽雲完全就是裝傻充愣,“本王辛苦培育永生花,爲的是生骨換髓,登赴上界。如今那女子偷了我的花,毀了我的泉,更斷了我的求仙路。”

    永生花?

    謝聽雲當然清楚永生花是什麼。

    相傳重溟爲了它耗費了人力物力,多年來投入無數,爲的就是逆魔骨改天命。

    也就是說……

    他喫的那朵花,是雲晚摘來的永生花?

    謝聽雲遲遲不能作出反應,愣怔之際,重溟已一掌襲來將他掀翻在地。

    他橫眉怒目,咬牙道:“那叫謝聽雲女子倒是有點心機,爲偷永生花,竟敢徒手翻越峻岐山,還收買了山靈!”

    說罷,一紙皺巴巴的手書丟在謝聽雲臉上。

    他斂目看去,上面模糊印出清秀幾字——

    [依此鋸爲證,借山藤摘取永生花,若成,日後絕不涉足峻岐山。立證人:謝聽雲。]

    謝聽雲……

    他捏着那張輕薄的紙,眼梢微紅,竟情不自禁地笑了出聲。

    重溟雙臂撐着馬頭,靠近些許:“既然她是上界修士,不妨就抽出她的靈骨賠給我。”他說,“只要你能協助本王,本王對你所犯之錯既往不咎,如何?”

    謝聽雲撩起眼皮,望着那張笑得陰詐的面龐,淡淡吐出兩個字:“不要。”

    即便不是修道者,謝聽雲也知道靈骨的重要。

    若強抽靈骨,輕則神脈全毀;重則性命不保,雲晚剛剛纔從峻岐山下來,以她現在根本招架不住重溟。

    別說是靈骨,哪怕是一根頭髮絲,謝聽雲都不會讓他得到。

    謝聽雲拒絕的乾脆,重溟表情驟變,掌心憑空一捏,謝聽雲頓時感覺呼吸不暢。

    釋放的殺氣讓周圍魔馬不安,嗚咽聲彼此起伏着。

    因窒息,謝聽雲一雙眼變得赤紅。

    重溟加重力度,咄咄緊逼:“你以爲本王真的是在和你打商量?”

    謝聽雲忍痛驅喚着血脈,可是如今靈骨已生,體質已變,任憑他如何也不能再將邪魂喚醒。

    重溟立馬覺察出他的意圖,一掌下去,直接用一道鎖魂咒禁錮住他的四魂七魄。

    重溟翻身下馬,準備直接闖入搶人。

    倒在地上的謝聽雲瞳孔收緊,掙扎着靠近,用盡全力揪住重溟衣襬。

    重溟睥睨一眼,正要踹開,卻聽他說:“別去找她。”

    他眯了眯眼。

    謝聽雲仰起頭,額頭綻開條條青筋,一字一句:“我是謝聽雲,那朵永生花也是我喫的。”他說,“理應是我賠。”

    重溟居高臨下審視着他。

    謝聽雲手上力度加重,“我的體內已生有靈骨,你若想要,就要我的。我是絞鬼,魂息與你相近,你若用她的,怎能保證不會產生排異?”

    重溟聽後,眼神有些許鬆動。

    生怕重溟不同意,謝聽雲再次重複:“求你,別去找她。”

    他的眼神很涼,像是蟄伏的蛇,明明是乞求的卑微之言,聽着卻像是威脅,饒是重溟也在此刻感受到一抹寒意。

    座下魔馬後退兩步,明顯是恐懼他的氣勢。

    重溟低着頭,忍不住想起多年前的傳言。

    ——絞鬼者,不墮修羅道,既入九重天。

    他看向謝聽雲。

    不管他是墮修羅,還是上神界,對重溟來說都是一個禍害,與其殺一個微不足道的上界女修,倒不如藉此機會將之剷除,也省得養虎爲患。

    重溟拿定主意,“你可別後悔。”

    謝聽雲莫名鬆了口氣。

    他搖晃着起身,“我不後悔。”

    一根靈骨罷了。

    謝聽雲根本就不在乎。

    他生來便是十惡不赦,本不該活着的,可當她爲他落下眼淚的那刻起,謝聽雲忽然找見了歸屬。

    雲晚爲他爬過峻岐山,摘得永生花;那麼他也願意爲她捨棄這根骨。

    ——他不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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