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渾身都汗津津的,輕薄的裏衣被汗水浸溼,緊緊黏在背脊,連同幾縷髮絲一同被打溼。雲晚胸口起伏急促,仍在脹痛的眼球提醒着夢境之中極爲可怖的畫面。

    謝聽雲一直都在閉目調息,見她驚醒,幾乎瞬間就睜開了眼睛。

    “夢魘?”

    雲晚揉着泛痛的眼角,低低嗯了聲。往謝聽雲的方向靠了靠,柔軟的雙臂蛇一般地環住他的腰身。

    謝聽雲順勢抱住,低問:“什麼夢?”

    這麼一問,反倒讓她雲晚迷離了一瞬,聲音含糊不清地:“……記不清了,但是有你的聲音。”初醒來時還有點記憶,到現在徹底忘了個乾淨。

    雲晚還困着,沒繼續和噩夢糾纏,打了個哈欠,抱緊謝聽雲繼續睡去。

    謝聽雲沉凝片刻。

    對於修道者來說,心有夢魘並不是好事,乃至是一種災難的象徵。

    他垂眸望着雲晚安睡的面容,指尖勾動,緩緩抵至前額,小心翼翼向她的身體裏送進去一個“安夢咒”,治癒性的術法立馬緩解噩夢帶來的壓力感。雲晚的身體歸於放鬆,漸漸沉浸在謝聽云爲她編織的美夢當中

    謝聽雲在她發頂落下輕吻,呼吸與之交疊在一起。

    **

    天光乍破,鳳凰凌空長鳴,捲走暮色,晨日之光佈滿蒼梧。

    雲晚早就把昨日的噩夢拋之腦後,起牀更衣,梳洗打扮一番後把擬定好的策劃案與薄昭一同商議。

    薄昭心思細膩,頭腦聰慧,二人稍一合計,便有了定奪。

    策劃擬好,下一步就是整改蒼梧宮,材料不缺,人手就從蒼梧宮調動,小弟子們一聽新上任的師母要給他們改善環境,一個個都樂開了花兒,幹起活來也利落。

    雲晚帶過來的都是最好的鑄造石,一番修整後,讓原本簡陋的蒼梧宮煥然一新,碧瓦朱甍,層樓疊榭,不似大宗門更勝大宗門。

    等松意三人歷練回來,對着面前氣派輝煌的宗門望而卻步。

    “走錯了?”

    飛瀾左看一圈,又看一圈,更加疑惑:沒錯啊,是他們蒼梧宮,這護閣陣法都對他們開着呢。

    可是……

    他們宗門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氣派了?

    三人面面相覷,忐忑地跨進大門。

    不單單是外表,就連宮內殿宇都像是新蓋起來的一般,大殿廣場新添了是石像,就連那幾根被他們走時看碎的柱子都嶄新如初。

    三人越走越慫,青竹不禁拽住松意的袖子,不確定地問:“難不成……轉賣了?”

    宮門轉賣並不是稀奇事。

    有些小門小宗落魄到難以支撐,宗主便會將宗門轉賣給大宗門,或者直接依附大宗來尋求庇護。他們尊上窮得有原則,所以不可能是第二種,第一種的可能性倒是大一些。

    松意心裏頭沒底,索性直接揪拽住過路師弟,問道:“哎,我們宮門這是怎麼了?怎麼突然大變樣了?”

    翻天覆地,差些沒認出來。

    三人前去閉關歷練三年,對外界所經之事還一無所知,小師弟沒想到他們會這麼快回來,先是一愣,接着喜笑顏開:“你說說這個啊?這都是師母弄得!”

    松意懵了懵:“……啥?”

    小師弟兩眼放光,“我們師母簡直就是活菩薩!!”

    三人面面相覷,聽得丈二的腦袋摸不着頭腦。

    松意問道:“你是說……我們尊上帶師母回來了?”

    “是啊。”小師弟點頭,“師母不但把宮門上下整點一番,還給我們每人送了靈石與補劍石,就連練劍場都重修了!!”

    這不是活菩薩是什麼?!

    簡直就是下凡送溫暖的!!

    誇一句不夠,小師弟又源源不斷誇讚起來:“雲晚師母長得天仙似的不說,還心善有錢,唉,我們尊上真是上輩子積德。”

    松意聽得腦袋暈。

    心善有錢他理解,人美……是?

    “你是說……”青竹抓住重點,“我們師母叫雲晚?”

    他們的臉上寫滿茫然,小弟子立馬停下喋喋不休,看了看松意又看了看青竹:“是啊,你們不是之前見過。難不成不對?”

    “肯定不對啊!”飛瀾繃不住,着急道,“我們師母是心善有錢不錯,但晚晚師母是內在美,不浮於表面,而且……而且師母也不叫雲晚。”

    這回輪到小師弟愣住。

    敢情搞半天,他們三人口中的師母和他們見到的師母不是一個師母??

    光聽他一面之詞也搞不清楚,幾人決定親自瞧瞧去,尊上不是品行不端的人,絕對做不出薄倖之事,相信這裏面絕對有誤會!顧不上回宿舍扔行李,三人撒丫子向扶光殿跑去。

    扶光殿畢竟是尊上所居之所,身爲弟子不能隨意踏入。三人在門口整理好衣裳,調整好呼吸,這才規矩有禮的請命——

    “松意稟見尊上。”

    很快,裏面的小童領他們進殿。

    想到馬上要見到心心念唸的救命恩人,幾人的心情都有些激動緊張,是用力按捺着自己纔沒有露怯。這段路在此時顯得漫長,好半天來到後殿花園,他們終於見到了一直想見的師母。

    雪膚紅衫,雲鬟霧鬢,娉娉婷婷立於花團錦簇中,側影隱在一團迷離的斑駁光影裏,生得奪目,盛放嬌豔的萬色神花反倒被她襯得平平無奇。

    好看。

    三人都恍了神。

    然而——

    這好像不是他們師母……

    松意最先回神,滿院找尋也沒看見記憶中熟悉的身影,直到謝聽雲的身影浮現在眼前,松意才掩去困惑,規矩地磕頭行禮。

    “松意叩見尊上。”

    謝聽雲聲線冷清:“免。”

    松意起身,又偷偷瞥向雲晚。

    “這是……師母?”他不甚確定地問。

    謝聽雲頷首。

    這個點頭對他們來說簡直就是晴天霹靂,讓整個天都塌了。

    過往看過的狗血話本一一浮現在腦海中,松意不禁思維發散,腦補出一場始亂終棄,嫌貧愛富的大戲。

    畢竟是師尊,松意不敢表現的過於明顯,但也沒什麼好臉色:“哦,這竟然是師母啊~”

    他故意拉長語調,聽起來格外的陰陽怪氣。

    謝聽雲哪會看不出小弟子的想法,挑了挑眉,故意沒有挑明,“晚晚,來。”

    竟然也叫晚晚。

    松意越發不爽,一雙眼神恨不得在她臉上鑽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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