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無數視線聚焦在雲晚額心。

    那是一滴很普通的硃紅痣,點綴在眉間,平常的過目即忘。可聽雲嬌的意思,這滴紅痣竟然是靈印?

    四下譁然。

    雲嬌像是料定雲晚心裏有鬼,越發的得寸進尺:“怎麼,不敢?”

    雲晚不語,餘光瞥見一行人自祕境出來,正是鬱無涯等人,手裏頭還拽着個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壯年男子,定睛一看正是先前叫囂着讓她好看的孫巍。

    鬱無涯似丟破爛般將人丟在臺中央,眉眼肅冷,低睨着半死不活,勉強還提着一口氣的孫巍。

    她嘲諷一笑,在周圍環視一圈,最後面對向長老席,擲地有聲:“晚晚承認,我是戴了靈印隱瞞了相貌,只因我本貌醜陋,怕惹人嫌棄,所以纔出此下策。”

    雲嬌神色一凌,“你……”

    “倒是無極宗的各位……”雲晚根本不給她張口說話的機會,平靜的語氣下是逼人的壓迫感,“你的師兄孫巍在祕境裏想要傷及我性命,還惡意中傷我師姐,這些可是大家親眼所見的。”

    雲晚說着逼近,漆黑的眼瞳宛如兩潭深水,瞬間讓雲嬌背脊生寒。

    “你的兄長因何被殺,無極尊者最爲清楚,只可惜他不在此處,我們不能當面對峙。”說完,她譏諷地笑了笑。

    無極尊者好面子,雲天意的事讓他不好意思再拋頭露面,就連這次宗門大比都只是派了兩個長老過來。

    雲嬌咬緊下脣,長長的指甲近乎嵌入掌心肉裏。

    雲晚繼續說着:“至於你,是刻意栽贓;還是有心嫁禍,我相信祕境長老會給出答案。”

    衆人緘默,默契地把視線停留在半死不活的孫巍身上。

    雲晚所言無錯,那場紅霧讓他們沒看清魔龍向雲晚臣服的畫面,卻看清孫巍是如何在祕境門前出手傷人,加上無極宗和雲晚的往日恩怨,雲嬌此時的這番話倒更像是栽贓嫁禍報私仇。

    雲晚對着掌管地下祕穴的祕境長老緩行一禮:“魔龍突然失控暴怒,只追着我一人攻擊。我想這裏面必定有原因,不妨長老進入一遭,查明真相。如若事出與我無關,那就是雲嬌故意栽贓,加上無極宗傷我師姐在先,數罪併罰,理應取消此次宗門大比的成績。”

    雲晚條理分明,字字清晰,雲嬌臉上血色盡褪,依舊不依不饒地叫囂着:“明明是你隱瞞身份混入青雲界!你、你有本事就把靈印摘嘍!”

    雲嬌咬定她的靈印有鬼,雲晚失笑,問向淨月宗掌門秦荀:“真君,敢問宗門大比可有規定,參賽弟子不得佩戴靈印?”

    秦荀真君甚爲給面子的搖了搖頭。

    雲晚笑意更深:“如果易容就是混入青雲界的魔種,那按照你這個理論,我們青雲界豈不早就是魔種的天下了?”

    雲嬌的話漏洞百出,稍微動動腦子就能找出百來個矛盾點。

    此時她也反應過來自己着急過頭,一時間找不到反駁之語言了,淚水在眼眶裏打轉着,顫抖如篩糠。

    雲晚饒有興趣地觀賞着她的反應。

    原著裏雲嬌就不聰明,不是給這個當槍使,就是給那個當出頭鳥。可是雲晚沒想到,她會知道自己戴有靈印,還自認爲抓住把柄,想當衆戳穿。

    雲晚認真回想。

    只有昨夜星泉時被楚臨看穿過身份,如果猜測無錯的話,那就是不小心被雲嬌偷聽到了對話。

    不論如何,魔龍的事情都要給人一個說法。

    秦荀下令道:“蘇長老,就勞煩你走一趟龍穴。”

    蘇長老頷首,折身進入祕境。

    作爲御獸能手,蘇長老有的法子讓巨龍沉睡,包括雲晚在內的其餘人都耐心等待着答案。

    蘇長老只在裏面轉了圈便又出來,搖了搖頭:“魔龍狀態穩定,除非……”他頓了下,“除非是人身上攜帶的氣味誘使它們暴怒,晚晚仙子可否上前一步?”

    雲晚無愧於心,從容地來到他面前。

    “神珠可在手上?”

    雲晚把神珠遞過去。

    這顆珠子是比試前被人放進去的,暗紅色的琉璃珠靜靜躺在匣子之中,流光溢彩,毫無異樣。

    蘇長老全身上下打量起她,突然在後背處看到一片不明顯的深漬,加上有頭髮遮擋,不仔細看絕對覺察不出。

    “冒犯了。”蘇長老湊上前嗅了嗅,又用銀針在上面輕輕一刮,擡手施下法術,那根銀針漸漸化作藍色,還飄着一層薄薄的毒霧。

    蘇長老眉頭微皺,下了定論:“此乃魂佛葉草汁。”

    秦荀真君道:“用作何處?”

    蘇長老解釋說:“魂佛葉草散發出的特殊氣息會刺激魔獸。正因晚晚仙子的身上染着魂佛葉草汁,才使之發狂。”

    “不過……”蘇長老欲言又止,“魂佛葉草多生長在魔界,按理說我們這裏是不應該出現的,而且這草汁還被特別提純過。”

    不似意外,反倒是故意有人爲之,引誘魔龍襲擊她。

    衆人不禁陷入沉默,目光再次對準雲嬌。

    雲嬌臉色蒼白,憤怒指着雲晚:“什麼意思,難不成還是我害她?!”

    “我沒說過。”雲晚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不過雲天意未死之前,在黑市做着妖魔兩界的生意,就算你手上有魔界的東西也不奇怪。”33小說網

    當時所有人都去吸引魔龍,留下的只有她們三人。雲晚和雲嬌纏鬥時有過肢體接觸,之後魔龍便上來攻擊她和嫦曦,思來想去,雲嬌的可能性最大。

    這番話再次引起討論,雲天意那事雖然沒有擺在檯面上,但是背地裏不少人都曉得,過於丟臉,不然無極尊者也不會缺席這次的宗門大比。

    “我看這佛葉草就是她下的……”

    “雲天意背地裏沒少害人,現在死了,說不定就是想借魔龍殺了晚晚報仇,還能對外說是意外,無極宗好手段啊。”

    “她一出來就忙於指責,八成是賊喊捉賊……”

    猜忌之音不絕於耳,雲嬌氣得眼眶通紅,清秀的面容因憤怒而扭曲,“你連本來面貌都不敢露!憑什麼又空口誣衊我!既然如此我還說是你設下苦肉計想陷害我!”

    一直坐在臺上的秦芷嫣再也看不下去,飛身而來擋在雲晚身前:“這件事我們淨月宗會徹夜查清,她臉上有缺陷不想讓人看見,你一個勁咄咄逼人是什麼意思?”

    雲嬌狠唾一口:“如果真是有缺陷,普通的易容術就可以隱藏,爲何還會刻意用高階靈印?更別提高階靈印只有元嬰期以上的修者纔可煉製而成,你又是從哪兒弄來的?我看你躲躲藏藏不肯摘,就是心裏有鬼!”

    兩人各執一詞,臺上面面相覷,也都拿不定主意。

    易容術是修真界最爲常見的術法。

    最高等的易容術就是靈印,高階可以改變外貌,隱藏體形,甚至能遮掩氣息。的確,如果只是單純的外貌醜陋,只用簡單的易容術就可,不必如此大費周章地用高階靈印做掩飾。

    除非……真是像雲嬌所言,她心裏有鬼。

    人羣中不知誰喊了一聲:“摘了不就真相大白了?”

    到底是相貌醜陋還是另有其因,靈印一摘便知,省得猜來猜去讓這裏的人都不安生。

    不少人都開始發聲起鬨,雲晚攥了攥拳頭。

    她這靈印已經戴不了多久了,早晚得摘,可這天離島四面八方都是窺雲鏡,不單單接連着島內,還接連着島外。

    如果被無極尊者看到,務必會來要人。

    猶豫的這段時間,猜疑的聲音也越來越大。

    身後突然響起一個聲音:“晚晚,把靈印摘了。”

    崑崙宗院的萬不會落人口舌,倘若雲晚今日不摘靈印,將會一直引起猜忌。

    雲民撩起眼皮看了鬱無涯一眼,脣瓣咬得更緊。

    “怎麼不摘啊?”

    “難不成真的醜得不敢給人看?”

    人羣中竊竊私語,雲晚始終不爲所動。

    她這副僵持的神態越發惹人懷疑。

    雲嬌心底冷笑,“看吧,你就是不敢摘。”

    她落不了好,別人也別想落好,大不了就同歸於盡!

    見雲晚遲遲沒有動手,鬱無涯沉了沉眸光,上前幾步:“我來幫你摘。”

    雲晚心一緊,還沒來得及躲閃,鬱無涯就已經施咒。

    咒光將她全身包圍,靈印被強大的靈力強行自身體裏剝離,淡淡的金芒閃過,所有人都看清了被她掩藏起來的面容。

    距離她咫尺之間的鬱無涯手持靈印,向來平冷的眼眸劃過一抹驚愕。

    臺上臺下猛然陷入死寂,就連守在窺雲鏡前看賽的弟子們都有一瞬間忘卻呼吸。

    她站在天地輝映間。

    黑髮墨染,白膚雪鑄,是任何言語都無法形容的傾世之姿。那雙眼尾勾着,含着無限春媚,眸光卻是涼的,猶如寂月,令人不敢直視。

    曜光剛巧落在她身上,猶如披着霞煙薄霧,讓她的身軀顯得似真似幻,不像凡塵之人。

    未上九重天,卻見月中仙。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不敢眨眼,生怕一眨眼她就這樣騰雲消失去了。

    無數驚豔與詫異的目光在她身上游離,雲晚毫不在乎,甚至奇異般的冷靜了下來。

    雲嬌直愣愣地盯望着雲晚,雙膝一軟,竟跌倒在地。

    她鴉羽般的長睫顫了兩顫,垂眸凝望着臉色近乎灰白的雲嬌,清泠聲線劃破寂靜:“我可是你口中的魔族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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