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吻?!

    唐寧被這個詞砸得有些迷糊。

    說起晚安吻,唐寧會想到在暖黃色的光暈中,媽媽對寶寶的眉心吻,安靜祥和。

    但莫雲初暗沉的眼瞳一下子將唐寧拖拽進了成年人的世界,那狹長的鳳眸是含笑的,但這點笑意卻像是掩藏真實訴求的僞裝,眼底有什麼東西蟄伏在這層溫柔的笑意下。

    唐寧演戲總是很笨,劇本上的一小截劇情需要先做一大串筆記,再反反覆覆獨自練習七八遍,才能從不堪入目變得勉強順眼。

    更別提唐寧還沒有吻戲拍攝經驗,特別是跟同性的,在以往唐寧連想都沒想過,他一下子有些應付不了這種局面。

    “小寧。”口中呼出的潮熱氣息傾灑在唐寧的耳垂上,那低啞的聲音像流過欲壑的暗流,“不許走神。”

    唐寧的左耳在這一刻不受控制地發麻了,他想要側過頭去——

    薄脣不滿地銜住了唐寧的耳垂,微微嘬吸了一下。

    酥麻感瞬間席捲而來,伴隨着一點被牙齒磕到的銳痛。

    怎麼、怎麼會......

    身嬌體弱設定下,唐寧的敏感度提高到了一個誇張的程度。

    一圈紅暈在瓷白的肌膚上泛開,唐寧全身顫抖得厲害,肩膀都發起抖來,手指屈伸幾下,可憐地蜷縮起來,那淚水從泛紅的眼尾滑落,滾到下巴尖上。

    莫雲初也察覺到了懷中人不正常的顫抖,他連忙查看唐寧的模樣,“小寧?怎麼哭了?”

    修長的手接住了唐寧的淚珠,浸得指甲透亮,莫雲初細碎地啄吻唐寧的眼尾、臉頰、下巴,吻去上面的淚痕,他心疼地安慰着唐寧,聲音溫柔到了極點,和剛纔欺負唐寧的模樣是兩種姿態。

    “......我累了。”唐寧將臉埋在枕頭上,肩膀小幅度不自然地抽搐着,那露出來的小巧耳垂已經紅腫,還殘留着莫雲初嘴脣的溫度,“我要睡覺。”

    莫雲初趕緊說好,他關上了燈。

    唐寧背對着莫雲初,那是有些抗拒的防禦姿態。

    過了許久,唐寧迷迷糊糊睡着了,他睡得並不安穩,雪白的裸足探出被褥,圓潤的腳趾反覆蜷縮又鬆開。

    唐寧做了一個夢。

    夢中莫雲初和他發生了關係,他的肚子一點一點變大,莫雲初溫柔地親吻他的腹部,告訴他,他懷孕了。

    他害怕極了,想要去醫院流產。

    莫雲初傷心地望着他,問他爲什麼要傷害他們的孩子。

    ——“你看,我們的寶寶都哭了。”

    唐寧低下頭,看到他的肚皮上印出一張哭泣的人臉,那人臉有眼睛、有鼻子、有嘴巴,看到他後,人臉大張的嘴巴合上了,脣角誇張地勾起,發出咯咯的笑聲。

    唐寧驟然驚醒,他睜開眼,胸膛劇烈起伏,額前冒出了一頭的冷汗。

    他很熱,但是他卻不敢掀開被子,甚至將露在外面的腳都縮了回來,這場夢太過可怕,連帶着莫雲初都變得可怕起來,想到莫雲初現在就睡在他身邊......

    唐寧轉過頭,發現了一件更可怕的事情。

    莫雲初不見了。

    莫雲初去哪裏了?!

    發現莫雲初消失的這一刻,唐寧害怕極了,這種恐懼甚至超出了做噩夢的恐懼,在黑暗中他伸手去摸放在牀上的手機,卻摸到了一個冰涼又柔軟的東西。

    那是唐寧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觸感。

    唐寧僵住了身子,他想要收回手,但那個東西的力氣大得驚人,牢牢桎梏住了他的手,接着,它含住了唐寧的指尖。

    像嬰兒吮吸母乳一樣,貪婪地吮吸着唐寧的血液。

    它吸得那麼急,那麼快,恨不得一下子抽乾唐寧全部的血液,連皮帶骨全部吞下去。

    小孩子的身體那麼小,到時候腹部會鼓脹得不像話,那肚皮上將會印出唐寧的臉,漂亮的眼睛、高挺的鼻樑、張大的脣——

    唐寧張大了嘴,發出無聲的哭泣。

    他能感受到那個東西就趴在他的枕頭旁邊,被吸血的右手已經沒了任何力氣,這種無力感像潮水般蔓延他的全身。

    那個正在拼命吸血的東西停了下來,鬆開了唐寧的指尖,血腥味冒了出來,唐寧閉着眼,卻好像感知到了一顆小腦袋湊到了他的耳邊,冰涼的,懷揣着不知名的惡意,用又尖又細的聲音,輕輕地貼着他的耳朵喊:

    “媽媽。”

    唐寧失去了最後一點力氣,他癱軟在牀上,淚水無聲從眼尾流出,那顫抖的脣瓣像是在說話,他在喊——

    莫雲初。

    門把手擰動的聲音傳來,屋內響起了放輕的腳步聲,莫雲初輕手輕腳爬上牀,重新睡在了唐寧身邊。

    牀微微一沉,溫暖的體溫在侵染了被褥,唐寧渾身無力地躺在牀上,雙眸失了神地望着黑暗,肌膚蒼白得近乎剔透,恍若一具精緻的人偶。

    “怎麼沒睡?”耳邊傳來了莫雲初輕柔的聲音,“是我剛剛吵醒你了嗎?”

    唐寧一動不動,他一時間分不清噩夢與現實的邊界,分不清身旁的莫雲初到底是活生生的人,還是他瀕死前構思出來的一個幻象。

    莫雲初摟住了唐寧的肩膀,將唐寧按在他的臂彎中,“還在生我的氣嗎?對不起,小寧,下次我不會再親你的耳垂了。”

    莫雲初身上傳來很溫暖的木質香,那種味道會讓想起在陽光高照的地方,有一截散發出特殊的醇厚香味的木頭被暴曬。

    唐寧的眼珠子轉動了一下,他被莫雲初溫柔地擁入懷中,莫雲初細緻地擦拭他額前的汗珠,輕聲道:“是做噩夢了嗎?”

    那溫柔有力量的聲音撥動了唐寧近乎崩斷的神經上,像按動了機械的開關,那些洶涌的情緒瞬間涌了過來,讓唐寧的鼻頭一下子就酸了。

    他一下子有了力氣,雙手顫抖地捶打莫雲初的肩,彷彿莫雲初纔是那個欺負他的人。

    怎麼會這樣呢?

    真是太荒唐了。

    在冷漠強勢的人面前,唐寧膽怯得連大氣都不敢出,但在像莫雲初這類會毫無底線包容他、寵愛他的人面前,那些壞脾氣就張牙舞爪地冒了出來。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莫雲初任由他發泄,“不怕不怕啊,我在這裏。”

    “你騙人......”唐寧牙齒戰慄,他聽到自己虛弱到不像樣的聲音時,纔有一種自己還活着的感覺,“你明明答應我,不會離開我的......”

    不斷涌出的淚水打溼了睫毛,鼻頭泛着紅,整張哭得佈滿病態紅暈的臉都是溼漉漉的,像是一朵裝在玻璃花瓶中,被暴雨淋過一遍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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