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蜜兒現在站在馬車旁衝她放肆地笑着:“還是由我領表哥去吧!”她居然還大膽地對視上路易斯的目光,告訴表哥:“姐姐她不愛出門。”

    弗洛拉憤怒地看着卡蜜兒的胳膊挽上了路易斯,只能在原地用眼睛期待地望着那個站在那裏、全然不動的男人。

    後者好像無所謂似的,報以冷淡的回答:“都可以。”

    弗洛拉氣得臉都紅了,但身邊的母親臉上明顯也是一副誰都可以的樣子,揮着手帕爲他們送行。

    華貴的馬車向特拉法加廣場行駛去。卡蜜兒坐在路易斯的對面,臉上的笑容還沒有完全消散。

    搶走了姐姐的風頭,就這麼令人開心嗎?

    從這麼近的距離看,他表妹的長相確實如傳聞中般可愛動人。

    如果忽視她那頭粗糙無比的頭髮和一隻有些斜視的右眼睛的話。

    卡蜜兒看向窗外,餘光卻時刻注意着路易斯的舉動。她發現對方正在盯着自己打量,在心底一陣竊笑。

    她的表哥乍一看上去冷冷的,一點兒也不好接觸,實際上,在私下裏,也在偷偷地注意她。

    雖然說那眼神沒什麼波動,但他的意圖很明顯,不是嗎?而且最重要的,他的相貌也英俊極了,甚至比伯爵家裏那位花花公子還要英俊上幾分。

    無論路易斯表哥有沒有爵位,這都已經不重要了,這個男人她必須要搞到手。

    卡蜜兒突然感到一陣慶幸,幸好她聽到了姐姐和母親的對話,然後將表哥帶出了門。畢竟,她可不是家裏那個嫁不出去,又笨手笨腳的大齡姐姐。

    這麼一想,卡蜜兒出行的心情更加愉快,一路上嘰嘰喳喳地爲表哥介紹着廣場上的各個雕像。

    的確,她的歷史素養很好,與沒一點兒社交天賦的弗洛拉不同,卡蜜兒能把每個人物雕像的歷史都講得頭頭是道。

    寬闊氣派的特拉法加廣場坐落在整個倫敦市的中心,北面是鬧市索荷區,西南不遠處即是王宮。她愈說愈發覺着自己養尊處優,能夠生在如此優越的環境之下,她一定也能找到一個富有的男人與她相匹。

    卡蜜兒正笑容滿面地和表哥講話,倏地,她視線裏闖進一個熟悉的身影。

    穿厚呢子的年輕人顯然也認出了她,正使勁往馬車的車窗裏瞧。卡蜜兒“唰”地一聲關上窗簾,擋住對方火熱煩人的視線,在心裏默默嘀咕:“你最好不要壞我的好事。”

    就在這時,馬車猛然停下了。路易斯聽到有人在外面喊:“卡蜜兒小姐!請你見我一面吧!”

    卡蜜兒兩條眉毛瞬間皺作一團,露出一種稱得上是極其厭惡的神色,未和路易斯打聲招呼,就緊抿嘴巴下了車。

    路易斯看到擋住去路的人——是凌晨時幫他修馬車的男孩。

    他記得這位渾身帶着酒氣的小夥子一言不發地蹲在地上,一掠而過的閃電讓人看到對方那一頭濃密的金色鬈髮、和那鬈髮底下的天庭不時閃現的象牙色光彩。

    而現在,這個小夥子英俊可愛的臉上掛着一副只在愛情中才會出現的羞赧的、緊張的表情,像是一個手足無措、莽撞無知的毛頭小子。

    路易斯靠在身後的天鵝絨靠背上,目光卻始終停留在他身上。

    “你在幹什麼?”卡蜜兒沒好氣地問,眼睛卻並沒有看向奧斯卡。她只擔心會被表哥看到,丟她的臉,可另一隻斜視的眼睛卻正好朝着奧斯卡的方向。

    那隻斜視的眼睛是全黑色的,奧斯卡看着她心靈的窗口裏還倒映着自己的臉龐,試圖像往常一樣去牽她的手,但卻被那富家小姐狠狠地一把拍開了:“卡蜜兒,我實在不明白,爲什麼你突然不理我了?”

    卡蜜兒一陣煩躁:“讓我最後一次親自告訴你,你以後不要來找我。”

    “爲什麼?”奧斯卡追問道。

    卡蜜兒放低了聲音:“我不過是跟你玩玩罷了,你怎麼這麼容易當真?不許再來找我,現在不行,以後也不許,我不想再看到你!”

    奧斯卡一臉錯愕地看着卡蜜兒,沒想到對方會說出這樣傷人的話。

    “我會直接告訴別人,我根本不認識你這個衣着破爛的傢伙,讓他們把你這個臭流氓打發出去。別再來找我,你就當我們從來沒有見過吧!”說完,她不作任何遲疑,重新走上了馬車。

    奧斯卡遲滯了兩秒,手卻不由自主地想去拉回她的手臂,卻正好與車裏坐着的另一個男人對上了視線。

    這個男人默不作聲地隱沒在窗子後,只露出了蒼白的左側臉,奧斯卡覺得他的長相像極了坎特伯雷故事集裏反覆出沒的吸血鬼。他只看着那雙放空洞然的眼睛,就憑空來了一陣壓迫感。

    那隻左手僵硬地停在半空中,這人……該不會是卡蜜兒的新歡吧……

    他剛想要說的挽留話語在嘴邊戛然而止,旋即面無表情地轉身走了。

    這是奧斯卡一生氣就會有的習慣,在受傷之後,他喜歡轉身就走掉,他怕自己這種偏於執拗的性格,會再做出什麼傷害自尊的事情。

    “只是一個煩人的追求者罷了,表哥,我們繼續。”卡蜜兒坐下,對着路易斯又重新展露出她標誌性的笑容。

    路易斯閉上眼睛不看她,他壓根兒不想過問。

    此時的莫里斯夫人正坐在臥室的梳妝檯攏頭髮,她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向丈夫問道:“你弟弟的遺囑上到底怎麼寫的?”

    爵士不耐煩地回答:“還能怎麼寫,除了把倫敦的一套房子送給約瑟夫外,當然全部是他苦心培養的好兒子的。”

    莫里斯夫人擺弄頭髮的手突然停下了:“不行,我還要再去找弗洛拉一趟,告訴她可別再犯傻。”

    莫里斯夫人推門時,穿着水藍色荷葉裙的弗洛拉正一個人坐在牀邊抹眼淚。可惜了這條漂亮的裙子,絲毫沒有發揮到它應有的效用。

    弗洛拉安安靜靜地抽泣,讓人想起了神話中水邊的阿狄麗娜。

    發現母親站在門口,弗洛拉急忙胡亂地抹去了臉上殘餘的淚水,又不小心把臉上化妝用的白鉛粉蹭掉了。

    莫里斯夫人在她的身邊坐下,安撫她的情緒:“你急什麼?你以爲大姐不結婚,能輪到她嫁出去嗎?”

    弗洛拉隨即氣得哭出聲來:“我急什麼?你看她那副放肆的樣子,不氣人嗎?她難道還當我是她的姐姐?”

    “卡蜜兒還是個孩子,她才16歲,好奇心和玩心都太重,你就當她是想和表哥出去玩罷了。”莫里斯夫人撫上弗洛拉的後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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