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清冷,哪怕剛剛辦了人,呼吸也還是平穩有序的。
“我在。”
鳳清菀放下書,側目看着還在跳動的蠟燭。
奇了怪了,明明屋內沒有風,這蠟燭卻是跳個不停。
“王爺應該很快就會回來了,屬下們會護您周全,您只要等着王爺回來就好。”
束禮的這一聲安慰有些遲。
但鳳清菀並沒有在意。
她剛剛始終保持着一個動作,軟塌靠着窗戶,但因爲有窗紙阻攔,從外面只能看見她的一個影子。
再加上她剛剛躺得比較低,如果不推門進來的話,只會覺得這人是在軟榻上睡着了。
束禮本來也不想驚擾到她,畢竟他和束贊都沒聽見屋內有什麼不對的聲響,又不好直接推門而入。
直到剛纔,那個雜碎試圖將長劍越過他直奔窗內的人而去,他阻攔住了之後,才發現窗邊的影子動了。
他不是王爺,不會說什麼哄人的話,就算會,礙着身份他也不會說,只能告訴鳳清菀,王爺快回來了,他們會保護她。
束贊那邊也一絲不紊地應對着一個又一個想要破門而入的歹徒。
歹徒雖然兇狠,院子內的護衛們也接連有掛彩受傷的,但他們兄弟二人卻一直都還是氣定神凝,彷彿是在拎着小兔崽子。
她這邊的院子很吵,左瑞那邊也能聽得清楚。
只可惜左瑞是真的一點武功都沒有,只能護好略顯虛弱的容殷,希望外面的打鬥能夠早些停止。
居子畫今天也不在,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成王府內的氣氛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南星燁沒有從大門進,而是從側面的牆體翻起來的。
院子裏的聲音,他在牆外就聽到了。
微微蹙眉,南星燁經過了左瑞夫妻的院子,確認他這裏沒事之後繞到了後面。
南星燁從後窗翻進來的時候,鳳清菀就那麼淡定地看着他的動作,臉上沒有驚訝,也沒有害怕。
“你就這麼淡定的嗎?”
她這個態度,讓南星燁都有些懷疑了。
難不成鳳清菀是被嚇傻了,所以纔沒有反應的?
可看着也不像啊。
她的目光清明,看着南星燁一點點走過來,沒有任何的慌亂。
一直等到南星燁站到她身前,鳳清菀才輕輕地呼了一口氣,上前伸手抱住了南星燁的腰身。
“你沒事,太好了。”
她最先說的,不是自己害怕,而是在慶幸南星燁毫髮未損。
某人的心頭一暖,手臂也環到了鳳清菀的背後,將她扣在懷裏,輕輕撫着她的頭,還有她柔順的長髮。
“好了,沒事了,不用怕了。”
懷裏的人輕輕搖頭,“我不怕,你不會讓我受到傷害的,我知道!”
這份肯定讓南星燁的心裏更是涌出一股說不上來的情緒。
二十多年了,他在戰場上幾乎快死掉的那一次都沒有想哭。
可是懷裏的人卻總是能感動到他。
院子裏的聲音似乎慢慢降了下來,直到再也沒有兵刃相接。
南星燁把被子裹在鳳清菀的身上就要出去,卻被鳳清菀拉住。
她下去披上了南星燁的大氅,跟着他一起到門口了。
倒也不是有多好奇外面的情況,就是突然間感覺到害怕了,只要不是和南星燁站在一起,她就害怕。
見不到南星燁的時候,她淡定得讓束贊和束禮都開始懷疑屋內的人是不是睡着了。
也不是第一次見到這麼血腥的場面了,鳳清菀聞着空氣中的氣味,只是稍稍擡手,掩住了鼻子,手帕上的果香阻隔住了空氣中的污穢。
雲竹卻是有點倒黴。
剛一回來就看到滿地的紅色,登時腿一軟,差點癱坐在地。
還好束贊眼疾手快,把人給撈住了,送到了鳳清菀的身邊。
雲竹這才趕緊去看鳳清菀,卻見自己家的主子正淡然地看着院子裏的一切,目光似乎還在尋找着什麼。
她這樣大膽,讓周圍的人都有些驚訝。
雲竹微微張着嘴,一時間竟然找不到合適的詞彙。
南星燁的手下和他一樣利落。
掛彩了的自行下去包紮,沒受傷的就清理院子。
有還活着的就留下來盤問,想盡方法不讓他們有自盡的機會。
死了的就直接清理掉。
束贊和束禮找得仔細,卻並沒有在他們身上找到什麼標誌性的痕跡。
“看來對方的膽子並沒有那麼大。”
南星燁的臉上沒有什麼情緒,但鳳清菀知道,他是生氣的。
南星燁確實很生氣。
這些人如果只是衝着他來了,那就罷了,若是衝着鳳清菀來的……
肩上的手稍微收了收,鳳清菀轉頭去看。
南星燁察覺到她的動作,便又放鬆了下來。
“去查吧!”
說完也沒有多餘的指示便抱着鳳清菀回房間去了。
雲竹並沒有鳳清菀那樣好的膽量,看着院子裏的痕跡,遲遲邁不出腿。
束禮在一邊看了看,竟然先走了。
束贊撓撓頭,看着她無助的樣子,只能先安慰她在原地等一下。
快速把指令都吩咐好之後,束贊才摸出了一個他平時用來提升武力值的矇眼綢帶,遞給雲竹。
“戴上別看了,我揹你回去。”
雲竹頓了頓,有些不好意思,但也實在是沒有辦法。
束讚的後背很寬大,雲竹平日裏只喜歡在被他氣到的時候,用東西砸他,這樣靠在他的背上,還是第一次。
小丫頭在鳳清菀的身邊待久了,男女之事倒也是通曉了一二,忍不住開始想象着以後會不會和束贊有什麼可能。
畢竟,連王爺都曾想給他們搭線的……
南星燁把鳳清菀身上的大氅摘下來掛好,又把人扶到塌子上,等她坐好才問道:
“你的膽子似乎也不是很大,怎麼剛纔一點都不害怕?”
“你在我身邊,我還有什麼可怕的?”
鳳清菀的回答很撩人,但並不誠實。
她已經儘量深情了,但是微縮的瞳孔還是不能騙到南星燁。
對於她這樣的反應,南星燁倒是也習慣了。
她既然不願說,他便不再問。
不過他也沒讓氣氛冷下來,抱着鳳清菀,講了講剛纔出去以後的事情。
他的聲音溫柔,說的事情也不好笑,早就已經因爲神經緊繃而感到疲累的鳳清菀很快就睡了過去。
不過這一夜她又睡得不踏實,她又做噩夢了。
她已經很久不做噩夢了。
夢中的她被帶到亂葬崗,那裏是一地白骨,還有很多沒有風化的帶血的物件凌亂地散放着。
那裏,彷彿就是人間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