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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月這個時候才突然意識到，君逸只是一個剛滿十八歲的娃娃。
“就是……咳咳……就是男女之事，周公之禮……”顧月搜腸刮肚的解釋這個東西，卻見君逸突然變了臉色。
只見君逸微微皺眉，眼中隱隱閃過寒光，周圍氣場沉寂的可怕。
因爲了解沐雲的經歷，所以君逸一直以來都覺得這種事情便是對女子的傷害，聽到顧月這樣說，心中突然壓了火：“澤鴻尊者看上去一派君子，相貌堂堂，沒想到竟然如此做派！！”
君逸怒了。
“啊……什麼？”顧月有些懵逼。
意識到君逸誤會了，顧月剛要開口解釋，便見君逸憑空‘掏’出來一個人來，往顧月懷裏一扔。
“澤鴻尊者指導過我的修行，所以這件事情我先不過多計較，只是我的空間，現在容不下他了，相信你們這些徒子徒孫能照顧好他。”
“啊……不是……”顧月一陣語塞，就在前不久，他還在笑話李青嘴笨彆扭的樣子，現在卻是連李青都不如了。
“……這……我剛纔說的意思你應該明白了吧，某種意義上來說，澤鴻尊者真的是你的父親。”顧月半晌才憋出這麼一句話。
君逸離開的腳步微頓，神情複雜。
司南司北站在不遠處不敢吭聲，李青不知道什麼時候聽到聲音冒出半個腦袋。
“我可沒認他。”
父親就該像雷達那樣。
滿心滿眼的惦記和牽掛。
澤鴻尊者除了促進她的誕生，還有管過她嗎？？
就連站在他面前，他這個做父親的甚至都沒發現。
或許，他根本不配被稱爲父親！！！
陰陰沉沉的夜空，今天沒有星星，遠遠望向天只能看到一片烏壓壓的迷霧。
天地遼闊，或許天地又沒有那麼遼闊。
君逸曾見過無數美景，雲端之巔的新陽，河邊金柳渡過的池塘，小村莊天邊的雲野，山林中奔襲的飛禽萬物。
君逸曾經以爲這個世界應該是很大的，山外是另外一番天地。
事實上，外面的世界確實給她一個很大的驚喜。
而驚喜之外，還有另外的驚喜。
君逸仰起頭，她突然很想看看星空，或者是別的什麼，而不是一片壓抑的雲層。那好像一個厚重的罩子，死死地扣住君逸，令她無法喘息。
只要她離開這個世界，那一切問題都會解決。
沒有修行者會再來到這個世界，傷害這個世界了。
這個問題好像解決起來很簡單，但是……
她捨不得……
她讀着這裏的書長大，她在這裏有如親人一樣的夥伴，有經歷生死的朋友……
她真的真的捨不得。
“顧月，我向你確認一件事情。”君逸突然道。
“你說。”
“是不是隻要我離開這個世界，這裏就會變回原來的樣子？”
變回無數人口中的太平盛世……
變回那個我沒見過，但是卻無數次聽到過的傳奇時代……
“君逸，這裏這會不再受到波及，但是若想恢復，怕是再也不能了。”
今天，君逸又學到了一件事情。
有些東西毀了，再也回不來。
…………
‘天使計劃’開啓，培養液中，一個面容姣好的小女孩睜開了眼睛，她看上去不過七八歲的樣子，面上滿是好奇和懵懂的打量這個世界。
“柔兒，你醒啦。”老者慈愛的聲音響起。
培養器被打開，女孩坐在了冰冷的金屬板上：“爺……爺爺……這裏是哪裏啊……”
老者手中捻着佛珠，眉眼中無限的悲憫和憐惜，他動作溫柔的爲女孩披上大衣，語氣和善的宛如一個慈愛的長輩。
“孩子，你還記得你是誰嗎？”
小姑娘迷茫的搖了搖頭，片刻過後又糯糯出聲：“爺爺，這裏是哪裏啊。”
老者拍了拍小姑娘的頭：“孩子，你喜歡打怪獸嗎？”
與此同時對講機裏傳來一個悅耳的女聲：“力量測試場地已準備完畢。”
…………
南方基地果然亂了。
T博士帶着能夠強化普通人基因的血清，發動了叛亂。
覺醒者能力特殊，數量又稀少，所以在面對一劑血清就能製造出來的無數‘戰士’們，一時間招架不住，竟然節節敗退。
他們積攢着無數怒火和不甘，而且不用睡覺，不會勞累，甚至不會疼痛。
轉瞬之間，南方基地高層的統治岌岌可危。
這場叛亂本不應該出現，人類明明已經到了種族存亡的時候了，這個時候所有人都要奔着活下去，還有文明的延續而奮鬥。
可是偏偏這個時候，竟然出現了人與人自相殘殺的事情。
人與人自相殘殺，這事情在末世初期，爲了自己活下去，原本很常見。
但是自從基地基本建成之後，人類生存模式固定化，秩序建成，沒有人會在攻擊自己的同類了。
覺醒者和變異者在外蒐集物資能量，面對外面的危險。
普通人在基地打雜，出賣體力或者出賣身體。
這是很公平的分配。
陸蕊站在最高處，眉眼堅毅，她貌似是最英明的領導者，至少對於那些獲得神力的普通人來說，陸蕊就是神。
“我們受夠了，受夠了永遠被犧牲，永遠如螻蟻一樣活着！”陸蕊聲音拔的不是很高，但是在場的所有人聽力都已經達到了一級聽力變異者的程度，所以她不擔心有人聽不見。
陸蕊大手一揮，如同最優秀的演講家，擁有最真摯的感染力。
“我們的家人沒有了，我們的家園沒有了。這些不是我們的錯，我們只想活下去，只是活下去而已。”
“可是爲什麼，我們要出賣自己的尊嚴，向狗一樣活着。我們出力氣幹活，我們對基地的貢獻一點不少！！可是爲什麼，最危險的時候，我們只能淪爲基地外被拋棄的肉墊！！”
“我們不怕死！！但是我們活着，是要想作爲一個人活着！”
“我們多少人受着傷，就算有貢獻點也無法醫治，因爲這裏的醫療竟然只提供給覺醒者和異能者！！”
“我們多少人餓着肚子，米飯和麪包的味道都好像成了記憶，而那些覺醒者卻能喫着培育基地的新鮮蔬菜，大魚大肉！！”
“我們多少人爲了活下去，僅僅是活下去，放棄爲人的一切權利，我們不得已含淚拋棄家人，甚至出賣身體！！”
陸蕊的話很有感染力，隱隱傳來小聲哭泣的聲音，壓抑的，只是輕輕的露出一點聲音，便壓了回去。
陸蕊眼眶溼潤了。
“我曾經也有家人，但就是因爲他們是普通人，所以他們只能在城門外苟且偷生。我在城牆上，看到他們的最後一眼，便是餓的沒有力氣的我的親生父親，對我伸出了枯瘦的手。”
“而我的母親就躺在旁邊，早就已經沒有了氣息。”
這裏陸蕊說了假話，實際上她看到的畫面更殘忍。
那時的父親還有力氣，陸蕊親眼看到自己向來敬重的父親拿着匕首，在母親的屍體上剜下一塊肉塞入口中，又生怕被人發現一樣，用衣服將屍體蓋住。
衣服翻動的一瞬間，陸蕊看到了一隻剃乾淨的半臂人骨。
戴在母親手指上的鑽戒映射出陽光，刺眼，也扎眼。
陸蕊眼淚劃了下來，舉起右拳，高呼：“爲了我們曾經拋棄的一切！！”
“復仇！！！”
“復仇！！！”
“復仇！！！！”
呼聲排山倒海的傳來，一浪蓋過一浪。
沒錯。
他們不是在鬧革命，不是爲了改善普通倖存者的生活。
他們只是在泄憤，爲了之前拋棄的一切，爲了那些喪失的東西，報復。
他們只是憤怒，作爲普通人的憤怒。
而泄憤的對象，便是南方基地那些曾把他們拋棄在城外的南方基地高層們，還有那些令他們嫉妒痛恨的覺醒者們。
他們不管高層們是不是爲了全人類文明的延續，他們只知道。
他們憤怒，不甘，怨恨。
他們只剩下了瘋狂。
理智？
那是留給能喫飽飯的人的。
那從來不屬於一個在末世受盡風霜苦楚，精神長期飽受折磨的瘋子。
或者說，瘋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