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拍一部浪漫送給你 >第 12 章 矛盾2
    應栩桐覺得審片太順利了,隱隱不放心,而何宣藝很敷衍地回了句“沒問題”,不再多說。

    等改完片子,佟振斌也來了,四組正式開會,牛小博把打印出來的紙質版策劃發給大家,何宣藝道:

    “咱們這次是給一個叫‘關愛月光’的基金會,拍攝十週年的紀錄式宣傳片,成片時長大約是10分鐘。這是一個面向大學生羣體的公益組織,主要工作是組織大學生到落後山區支教,我們這次要拍的是雖然是紀錄片,但同時也有宣傳性質。”

    大家看着手上的策劃,何宣藝繼續說:“咱們這次是去Y省杜樂縣,一個叫五管村的地方,基金會組織了省大學的10名學生,在五管村小學支教。這些學生前幾天已經到了小學,我們過去直接進行拍攝。還像以前一樣,振斌、小博是攝像,帶機器,韓老師留在北京,有事情隨時對接,比如回傳素材或者跟基金會溝通之類的。然後我……”何宣藝頓了一下,轉向應栩桐說,“咱們兩個是導演。”

    大家都在低頭看策劃,應栩桐擡頭看了何宣藝一眼,那人沒說誰是總導演、誰是副導演,應栩桐點點頭:“好的。”

    何宣藝又道:“大家儘快熟悉策劃,週四出發,拍攝用的設備器材我已經跟設備處打過招呼了,振斌、小博出發前提前去取。火車票和住宿,基金會那邊給訂,第一天咱們到省會城市住一晚,支教大學的老師們會來跟咱們碰個頭,之後出發去五管村,可能是住老鄉家,或者看村小學的安排。有一點要跟大家強調,我們這次是去落後山區拍攝,條件比較艱苦,大家拍攝過程中堅持一下。”

    牛小博還是一如既往的開朗樂觀,趕緊笑說:“不辛苦、不辛苦!我長這麼大還沒去過山區,還有點期待。”

    牛小博雖然在薊城沒車沒房,但在老家也是個小康之家,看他這歡天喜地的性格,估計小時候也沒喫過苦。他表達對山區的嚮往,就像小孩子對沒去過的地方一樣期待,可這話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你什麼意思,去山區是讓你遊玩的?”何宣藝表情嚴肅,“你知道那些老鄉家裏有多窮嗎?你知道那些小孩上學多難嗎?你知道想走出大山需要多拼、多努力嗎?”

    何宣藝的聲音越來越大,牛小博的笑容越來越少,何宣藝索性不針對他,對同組其他人說:“是,我知道,大家都是城市出來的,去大山、鄉村比較好奇,但你們要搞清楚,我們是去拍攝的。說小了是賺錢爲甲方服務,說大了就是去展現國家現狀,幫助那些老鄉宣傳,希望更多人加入支教隊伍。與其一天天想着玩,不如多看看片子,訓練自己的鏡頭感覺,別等着別人把寫好的分鏡腳本送上門照着拍!”

    何宣藝平時說話就嚴厲,這時聲音一大,更顯得像在訓斥下屬,而且他最後一句意有所指,聽得應栩桐心中有幾分彆扭。

    應栩桐是非常善於隱藏的人,他在紀錄片四組只想和平相處,並且明白要跟這個組“和平”,必須跟何宣藝“和平”,只要跟何宣藝和平共處,其他人的脾氣性格完全可以忽略不計。但就因爲同組其他幾位太好說話、太好相處了,聽到何宣藝訓斥牛小博,應栩桐反而有點不忍。

    應栩桐跟牛小博喫過幾次飯,上次還見了他的女朋友,覺得牛小博很可愛,活潑且上進。若應栩桐自己當“師父”帶新人,肯定會喜歡這種“小徒弟”,何宣藝明明有這麼好的“徒弟”,不僅不公開承認牛小博的身份,還呼來喝去、頤指氣使。

    應栩桐心裏那點不忍漸漸擴大,又給何宣藝記上了一筆,並且顯示出維護的意思說:“我當導演這麼久,拍支教選題的次數也不多,這次能去山裏,我也挺期待的。”

    何宣藝瞥了他一眼,剛纔審完片子的那種複雜感覺還在,眼裏的鋒芒沒完全展露就急忙收回,他怕自己和應栩桐的“大戰”提前爆發。可應栩桐看到了何宣藝的眼色,那是一種蘊含着挑釁、不安、又躍躍欲試的戰鬥的眼神,應栩桐波瀾不驚的心中,忽然被挑起一根小刺。

    儘管應栩桐時刻謹記“和平共處五項原則”,但同時也期待對抗和挑戰。征服欲是男性的本能,如果他與何宣藝直接對壘,不管是用片子的質量評判,還是公開對話過招,這種事情的刺激程度,遠遠比應栩桐與何宣藝一直相安無事到離開,來得更強烈、更令人期待。

    不過那根小刺很短、很弱,只是微一擡頭,在應栩桐豐富強大的心裏閃了一秒鐘,就匆匆消失了。因爲牛小博習慣性地在何宣藝面前認慫了:“何導,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知道,我……哎,我明白,我走之前一定多看看展現山區的片子。”

    何宣藝冷着臉不說話,應栩桐“怒牛小博不爭,哀牛小博不幸”,半解圍半安慰地說:“我給你列幾個可以參考的片單吧,你看完還可以跟我交流一下。”

    牛小博當然聽出應栩桐在幫襯自己,立刻高興地狂點頭說“好啊、好啊”,而後看到何宣藝冷冷的臉,又抑制住開心,表現出“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認真表情,彷彿一張經典的“小男孩半臂向上、握拳認真臉”的電腦桌面。

    何宣藝沒再說什麼,不過他產生一種淡淡的、很奇怪的感覺。何宣藝覺得,應栩桐彷彿在跟自己搶“徒弟”,雖然他對牛小博這個徒弟一直忽遠忽近,但他可以無視牛小博,卻不允許牛小博主動去親近別的“師父”。

    當初殷志勝說,應栩桐肯定要去紀錄片二組接班歐陽訓,所以何宣藝對這個人的到來沒有太多危機感,這會兒倒是產生異樣的感覺,嫌棄度上升到了百分之十。何宣藝當時沒料到,日後他對應栩桐的嫌棄變成了一個進度條,狂飆到爆表,最後竟然變爲正值。

    不過有情人的相遇大概都是這般,兩個人知識的豐富、才華的無限、秉性的堅強,一切生而爲人的美好品質彼此促進、共同生長,相遇反倒只是其中一個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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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應栩桐把《新時代新青年》的樣片發給黃同京,過了一個多小時,黃同京給他發微信說:補拍真的非常好!辛苦了,我沒有意見,直接讓刁老師審了。

    應栩桐當然不會因爲黃同京的誇獎就得意忘形,他清楚自己的水平,清楚黃同京他們要什麼東西,也清楚什麼項目需要花幾分力、給出一個什麼樣的作品。

    跟何宣藝一樣,應栩桐也非常喜歡拍片子,但跟何宣藝不一樣的是,何大導演拍自己不喜歡的片子時,心裏像吃了屎一樣,反胃、噁心、暴躁、易怒,應栩桐拍自己不喜歡的片子時,非常職業、冷靜、平淡,按部就班把事情辦完,交差拿錢。何宣藝是薊城本地人,有房有車有戶口,能支持他爲熱愛不妥協,應栩桐不行,他要還房貸還車貸,他只能一邊熱愛一邊妥協。

    應栩桐又跟黃同京寒暄了幾句,說明四組馬上要出差,如果還需修改,組內會安排後期老師留在北京隨時待命。然後又把黃同京的反饋發微信告訴何宣藝,一是正常彙報工作進度,二是有點炫耀的意思。應栩桐不會在大的方面“反抗”何宣藝,在這種芝麻大的小事上,卻有意無意想“挑釁”一下,當然了,“挑”的意思比較多。

    過了很久,何宣藝纔回復,簡簡單單地三個字“知道了”,連標點符號都沒有,看不出情緒。應栩桐不再多說,按滅了手機。

    寒冷的週四早上,幾個人在薊城火車站候車室集合。何宣藝是最早到的,然後到的是牛小博和佟振斌。佟、牛兩人是攝像,拿的設備多,每個人都背了裝單反的大雙肩背,這個書包又厚又寬,裏面是用海綿墊分成不同尺寸的小格,用於裝鏡頭和減震,包裏還有多個鏡頭、電池、充電器、gopro(運動攝像機)、機頭燈等等許多拍攝用品。牛小博還帶了一套穩定器和一套小的柔光燈。

    在他們這行有一句話說,女人當男人用,男人當畜生用,何宣藝自己有書包和一個小行李箱,又幫攝像兩人拿穩定器和燈。穩定器裝在一個黑色的長方形盒子裏,柔光燈放在一個黑色的袋子裏。何宣藝還問他們有沒有沉的東西,可以幫忙分擔,他雖然表面上比較兇,但平時拍攝時還是很體恤攝像的。

    等了一會兒應栩桐來了。他作爲副導演,本身並不承擔拍攝任務,但他也背了一個單反包,拉了一個大行李箱。何宣藝有點意外,他自己不是科班出身,對單純的攝影沒什麼興趣,平時外拍很少親自上手,也不會拍攝之餘再多帶一套設備。他瞟了眼應栩桐的相機包,牛小博問:“應導,你這裝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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