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拍一部浪漫送給你 >第 64 章 離別之前1
    過了幾秒鐘,何宣藝還是撇開了頭,打開自己這側的車門,一邊下車一邊對應栩桐說:“你下來吧。”

    應栩桐的手停在半空,有一瞬竟不願意收回,好像用保持姿勢來回味方纔的觸感。等何宣藝走到駕駛席這側,打開車門,應栩桐不得不下車,他始終看着何宣藝,但對方沒有看他。應栩桐有一瞬間的失望,他在四組的時間不多了,他甚至有點喪氣,說得絕望點,他都認爲離開四組就是他與何宣藝的“絕別”。

    一般人遇到這種情況,可能失望得不願說話,應栩桐的情商不允許。他下了車,望着車窗裏的何宣藝說:“拜拜,何導。”

    何宣藝沒有迴應,連句“拜拜”都沒回復,開着車進了小區。

    應栩桐其實不知道,何宣藝不理他,是因爲那一刻他身體裏有一股強大的力量,第一次完整、真實地顯現出來,何宣藝發現自己非常不願意,對應栩桐說“拜拜”。

    愛意是很有能量的東西,它能給人帶來很多勇氣和動力。那些在一段關係中自信、強大、灑脫的人,一定是在周圍人那裏得到了足夠多的愛,因爲生活中的底氣,大都是靠着愛意滋潤沉澱的1。應栩桐是這樣的人,他能正視自己、正視何宣藝,何宣藝不是這樣的人,他不敢正視自己,也不敢正視應栩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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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宣藝那天晚上失眠了,他躺在牀上怎麼也睡不着,翻來覆去,好不容易入睡又做了好多支離破碎的夢。他夢見牛小博跟女朋友複合,夢見佟振斌改變取向和苗語欽在一起,最後的最後,他夢見自己執意不拍殷志勝給的項目,一怒之下向上級舉報,把殷志勝搞下了臺。

    何宣藝被這些夢嚇醒,醒來發現一切都是夢境。他轉身趴在枕頭上,讓枕頭捂住整張臉,混亂的夢還有一些片段閃回在腦海中,何宣藝想,他夢見這麼多人,怎麼沒夢到應栩桐呢,不是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嗎?

    他又稀裏糊塗迷糊了一會兒,六點鐘手機收到兩條微信,長安醫院的對接人顧莉莉給他發信息:何導,我們領導審完片子了,有修改意見,我發你,辛苦儘快修改。

    何宣藝打開word文檔,發現對方的修改意見都是關於鏡頭替換、音樂和字幕的問題,不涉及大的情節改動,就把word發給韓真琴。過了二十分鐘韓真琴回覆:收到,我送完孩子就去公司,你今天去嗎?

    何宣藝今天的計劃,本來是早上先去奶奶家看看老人和王圓晴,然後去公司剪支教的片子,不過他想起昨天牛小博的事,決定去公司之前先去看一眼這小子。他給韓真琴回覆:我可能晚點到,您先改吧,等我到了再審一下。

    今天何宣藝的車限號,他叼了幾片面包出門去坐地鐵。他奶奶家住得不遠,但需要換乘三趟地鐵,且每個站都是換乘大站,每一站何宣藝都感受到什麼是“人從衆”。他這一刻深深地佩服沒有車的牛小博,要是自己從家到公司每天都要經歷這種噩夢通勤,他可能不僅不會選擇紀錄片這個又苦又累的行業,而且很可能不會選擇薊城了。

    被早高峯擠到五官變形的何宣藝到了奶奶家,看老人精神不錯,又幫王圓晴去菜市場買菜,之後又踏上漫漫地鐵路,出發去牛小博家。他沒提前跟牛小博打招呼,按照以前印象裏的地址找到樓層。

    牛小博租住的是一個“老破小”小區,他家住7層,且沒有電梯。去年何宣藝還在二組時,有一次帶組拍完片子,那天剛好趕上牛小博生日,他提議帶同事去家裏喫頓飯,當時就是牛小博女朋友做的飯。後來還有一次集體收工,何宣藝請客喫飯,牛小博又叫上自己的女朋友。他女朋友長得很溫柔,有些靦腆,是何宣藝喜歡的性格,因爲牛小博這個人有時候比較飄,這兩人剛好性格互補。何宣藝聽過他們的愛情長跑故事,總覺得他們會長長久久地走下去。何宣藝站到牛小博家門口時,回想過去的片段,心裏有些唏噓。

    他敲敲屋門,過了一會兒牛小博來開門,他穿着睡衣,眼睛腫着,打開門驚了片刻:“何導?”

    “你好點了嗎?”

    “哦哦……你怎麼來了,應導也在呢。”

    何宣藝原本往屋裏走,聽見這句停住腳步,一擡眼就望見屋裏的應栩桐,站起身好整以暇地對他說:“何導。”

    何宣藝沒料到他也在,腦子裏忽然出現昨天那個擁抱,他不知是不是自己的臉紅了,反正他覺得牛小博的屋子裏,氣溫一下升高了。

    “你家暖氣怎麼這麼足?”

    何宣藝沒再看應栩桐,牛小博說:“啊,足嗎?就這溫度,我女朋友還每天晚上說冷、非要摟着我呢。”

    說到女朋友,牛小博情緒裏的酸澀又上來,表情一下暗淡,何宣藝問:“你打電話找到她了嗎?她怎麼說?”

    何宣藝觀察了一下牛小博的屋子,以前他來這裏喫飯,那時客廳裏有花,門把手上有一些小姑娘喜歡的掛飾,沙發上還有各種玩偶。這次再看,不但花沒了,連餐桌上的花瓶都消失了,沙發上的玩偶只剩一個,整個屋子空蕩蕩的。他女朋友不但自己離開了,還帶走了房間的人氣,和牛小博的心情。

    “我電話都打到她爸媽家了,她爸媽說她回家了,讓我別擔心。但是她……”牛小博哽咽道,“她就是不理我、不回覆我了。”

    “她爸媽什麼態度?”何宣藝問。

    牛小博眼圈紅了:“她爸媽也……勸我們分手……”

    何宣藝聽了,有些失望,但又覺得情理之中。何宣藝是牛小博的師父,站在牛小博的角度,能理解他的愛情、他的心意、他暫時的能力不足,但站在女孩父母的角度,牛小博的愛情與現實生活之間的矛盾,不能靠自己女兒傻傻地等待來換取。誰也不能保證牛小博未來會有錢、會平步青雲、會在薊城給姑娘一個安穩踏實的家。而女性在婚姻中要承受的代價太大了,既然這樣,不如趁年輕分手,各個再尋覓良人。愛情越拖越痛,如果等兩人年紀漸長再分手,損失和傷心的代價都比現在大一倍。

    何宣藝理解爲人父、爲人母的心情,但經過昨晚的思索,他決定暫時放下理智和客觀。牛小博有時就像小孩,他需要的不是大人條分縷析地講道理,而是安慰他、哄他、照顧他的情緒。何宣藝問:“那你打算怎麼辦?”

    何宣藝的意思是,“就算分手,你小子不許再給我鬧自殺了,多大點出息”。他雖然不再刺激牛小博,但放下身段哄一個二十多歲的大小夥子,何宣藝自認爲沒那耐性和必要,他不想讓牛小博繼續當“巨嬰”。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牛小博坐在沙發上,兩手託着頭,無力地說。愛情是讓人混亂的遊戲,再熱情、再開朗的人,遇到失戀彷彿丟了魂魄。

    “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你這麼大的人了,總得解決問題。我告訴你,解決失戀最好的辦法就是開始新的……”

    “我懂、我知道!”何宣藝沒說完,牛小博立刻打斷他,“你們說的我都明白,剛纔應導開導我很久了,可我需要時間,我需要消化……”

    何宣藝看了看應栩桐,那人向他投來溫柔的目光,何宣藝卻躲閃了。牛小博說的對,有時理智已經清楚地給了答案,但情感上要接受現實、開始新的關係和生活,需要時間和過程。

    何宣藝還要再說什麼,韓真琴給他打電話問改片子的事,何宣藝匆匆說完掛了電話,看到牛小博雙手抱頭,嘆了口氣。

    “我還有事得走了……”何宣藝看向應栩桐,突然說,“他春節之後就要離開咱們組了,我週五晚上請大家喫飯,牛小博你記得過來。”

    “啊?應導你要去哪了?”

    牛小博非常驚詫,從沙發上坐起來。應栩桐以爲何宣藝會以更婉轉的方式、在更合適的時機說出這件事,沒想到這麼突然:“對,我要去……我要去紀錄片二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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