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被寧老太太主動提起，她避無可避了。
“是的，我很抱歉，當年有一些情非得已的原因，事實我不得不放棄小肆，獨自出國，這些年我無時無刻都在思念他，奶奶您也曾做過母親，應該能體會我的心情吧……”
她垂下頭，不敢看寧老太太的神色，語氣更加恭敬了幾分：“寧承旭那邊已經同意了，希望您成全我。”
自從寧老太太回國開始，對她一直都無微不至，沒有任何長輩的架子，跟她玩起來像個年長卻童心的孩子。
哪怕一直以來的離婚問題，寧老太太也很支持她的選擇，會開導她，明白她。
她一直覺得寧老太太跟那些老派思想的長輩不一樣，但沒想到，在小肆的撫養權這件事情上，寧老太太一改從前的慈眉善目，表情凝重且嚴肅。
“思思，我知道你很愛小肆，我也知道你作爲母親，這些年跟小肆骨肉分離，內心一定很痛苦。”
老太太嘆息，繼續說：“但是，我們都很愛小肆，我們看着他一點點長大到五歲，現在寶寶養大些了，好養了，你卻要把他搶走，我真的很難過。”
梅薇思腦袋垂得更低，“對不起。”
寧老太太再次嘆氣，“我可以不干涉你跟承旭的婚姻問題，未來你們自己的路，只有你們自己走，誰也不能替你們做選擇，但小肆你不可以帶走，他是寫進寧家族譜的長孫，不出意外的話，也會是未來寧家的準繼承人，所以這件事沒得商量。”
梅薇思面色一僵，沒有說話。
……
半個小時後，梅薇思神色暗淡的走出書房，一度有些心不在焉。
“麻麻~”
一隻小糰子突然抱住她的腿，仰着小臉望她，嘟嘟嚷嚷的：“麻麻跟太奶奶在聊什麼呀，怎麼去了這麼久，寶寶等得腦袋都要生草啦！”
她微笑，掌心揉了揉小糰子毛茸茸的腦袋。
正要回答，寧老太太推着輪椅出書房，先她一步解釋：“太奶奶我也很久沒看到你母親了，借她一小會兒單獨敘敘舊而已，小肆這麼快就等不及了？”
寧肆遠懶聲懶氣的應道：“好叭，寶寶明白。”
小糰子懂事極了，梅薇思每次一看見他，彷彿整顆心都能得到短暫的治癒。
她蹲身，正展開手臂，要抱抱兒子，寧老太太沉穩開口：“好了，思思你不是要給承旭送飯嗎，再不去，他都快餓壞了，廚房那邊應該已經把餐盒準備好了，你下樓捎帶上就可以出門。”
梅薇思還沒說話，寧肆遠的小手主動牽起她，已經躍躍欲試了。
“走吧麻麻，寶寶陪你去哦。”
寧老太太立刻道：“小肆就別去了，我有點頭疼，不知道是不是老毛病又要犯了，小肆就留在家裏多陪陪太奶奶好嗎？”
說着，寧老太太揉了揉眉心。
梅薇思盯了寧老太太一眼，雖然對方的神情跟往日的慈祥沒什麼區別，但她聽得出來，寧老太太是有意趕她離開，並且不想她單獨跟小肆待在一起。
她依然很恭敬，“那小肆就先陪陪你太奶奶吧，寧承旭那邊有我照看着。”
寧肆遠雖然很想同行，但也是個很有孝心的小寶寶，“好叭，太奶奶需要寶寶，寶寶一定讓太奶奶開心，不頭疼了。”
小糰子稚嫩的嗓音好聽極了，寧老太太咯咯直笑，招手喚他過來自己身邊。
梅薇思一怔。
掌心屬於兒子軟軟小小的觸感沒了，溫度也沒了，她有一瞬間的失神。
寧老太太：“思思，去吧，別讓承旭等太久。”
她垂眸點頭，轉身下樓。
……
梅薇思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坐上來時的那輛豪車，也不知道是怎麼走進寧承旭那間病房。
她臉上失魂落魄，心裏也是複雜的。
——“思思，寧家不能沒有小肆，你也不能沒有小肆，那就有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就是你跟承旭不離婚，繼續好好過日子。”
——“我希望你好好考慮下，這只是我的提議，選擇權還是在你手裏，但我有必要善意的提醒你一下，寧家絕對不會放棄小肆的撫養權，哪怕寧承旭單方面同意了，寧家所有長輩和我都不會同意，最終的結果只能是撕破臉，鬧上法庭，讓法官來宣判撫養權歸屬。”
——“思思，你是個好孩子，我相信你能明白。”
寧老太太在書房裏語重心長的那番話，彷彿還在耳邊一遍遍迴響。
使她整顆心都彷彿沉入谷底。
她已經不止一次詢問過律師，關於小肆撫養權爭奪的問題。
局勢對她很不利，寧老太太那邊如果堅持不肯放手，要鬧上法庭，她勝訴的概率小之又小。
又陷入這個僵局了……
“怎麼了？”
男人磁性的嗓音，喚醒她遊離的思緒，她偏頭就看見寧承旭坐在牀頭，面前是病牀架支起來的用餐小桌，餐盒裏的飯食堪稱色香味俱全，寧承旭卻沒喫，藍眸一直落在她臉上。
他又問：“以往能見到兒子，你臉上的笑容都是最多的，今天爲什麼不高興？”
梅薇思也不想藏着掖着，跟他明說：“奶奶今天找我單獨談話了。”
“哦？”
他微挑眉，隱約間好似有點意味不明的情緒，卻是迅速沉下眼睫，不動聲色的夾菜喫飯，“她說了什麼？”
“她不同意你把小肆的撫養權給我，她很堅決。”
寧承旭面不改色的繼續夾菜，優雅咀嚼，“如果你不能說服奶奶，那我也沒有辦法。”
“你可是寧家掌權人，你明明有力排衆議的能力，只要你堅持，誰又能做得了你的主？”
“理論上來說，確實如此。”他一頓，輕笑一聲，“但百善孝爲先，奶奶如今身體每況愈下，我肯定要優先考慮她的意見，她如果堅持不同意，我不可能冒着會氣病她的風險，一意孤行。”
“……”
梅薇思無言以對。
老人家的身體確實很重要，這也是爲什麼寧老太太在跟她申明的時候，她一句都沒有反駁。
但是，如果身邊沒有了小肆，她彷彿就沒了全世界，連活着都失去了意義。
真的……始終有那麼一丟丟不甘心。
“你還記不記得幾天前的晚上，你喝醉了酒，突然來找我，你承諾可以把兒子給我，只需要讓你……”再睡一次。
她咬着脣角，有些難以啓齒的望着他，“還算數嗎？”
寧承旭顯得淡定很多，“當然算數，但我是我，奶奶是奶奶。”
“……”
梅薇思又泄了氣。
“不過，”他挑脣，眉眼邪肆，語氣帶着侃意：“其實這事不是不能解決，有更快捷且皆大歡喜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