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王妃她人狠心善 >第十章 白衣
    月山的夜晚,寧靜一如往昔。

    甚至更安靜一些。

    或者說,是死一般的寂靜。

    虞慶之跟着莫北山一路帶兵南下,星夜馳騁抵達縣城。

    走過頹敗的街道,隊伍行進帶起的風就能將廢棄房子裏的鬼火招出來。

    死了太多的人,官府忙不過來。

    一團巴掌大的幽暗綠火飄到虞慶之的馬前,被大黑馬一個響鼻吹出去老遠,撞到前面舉旗的兵士身上。

    眨眼間那兵士身上的罩袍“呼”地一下竄起來一丈多高的火苗,跳躍的火焰直衝向繡着“莫”字的大旗。

    兵士痛苦大叫,第一反應竟然是用兩手握住旗杆,奮力戳入地裏。

    大旗不倒,迎風飄展。

    好一個鐵血男兒!

    他避開了來幫忙的人,以最快的速度從隊伍的最前面跑了出去。

    “全體戒備!”墨北山沉聲下令,“注意這些鬼火!”

    虞慶之眼看着兵士化作一團幽幽綠火,消失在前方的黑暗裏,攥緊了手裏的繮繩。

    突然!

    錚然一響貫絕天地,劈碎夜空直擊衆人的耳膜。

    那兵士的慘叫戛然而止。

    “有埋伏!”

    所有兵士齊刷刷地拔出佩劍,映照出月光白燦燦一片,如霜勝雪。

    他們的動作帶動了周圍的氣流,引出窗內一簇簇鬼火幽幽飄出,頓時將整條街道籠罩在一片恐怖的氣氛之內。

    又是一聲弦鳴婉轉,如珍珠落玉盤,在夜裏尤其清楚。

    人在面對未知的時候更容易害怕,墨北山眉頭一挑,手握上了劍柄。

    “他沒有惡意。”虞慶之用他們兩個能聽見的聲音安慰他,“再等等。”

    說到打仗,無論是野戰還是巷戰,墨北山都很有自信,一貫所向披靡。

    但這次他聽從了旁邊男人的話。

    是虞慶之篤定的語氣莫名讓人感到可靠,下意識想去服從。

    說話間琵琶聲停了。

    從街道的對面緩緩走來一個人。

    起初他們離得遠,看不清這人的身形樣貌,只能推斷出他打橫抱着一個東西。

    等走近了,纔有眼尖的人看清那東西是什麼。

    那竟然是剛剛被鬼火吞噬的兵士!

    只不過他現在身上的盔甲和罩袍都不見了,只穿着一件燒出窟窿的裏衣。

    或許是因爲疼痛,他整個人呈蜷縮的姿態,被來人抱在懷裏。

    隊伍上方的鬼火越來越多,正緩慢地下落。

    難以想象這麼一大片,只要有一個人沾到,整條街頃刻之間就會成爲火海。

    對面的人將受傷兵士輕輕放在地上,從背後取出一把長頸琵琶抱在懷中。

    墨北山緩慢抽出長劍,催馬緩慢向前將虞慶之擋在身後。

    對方不慌不忙地昂首向前,似視對面的殺氣如無物。

    彷彿只是在月下散步一般,閒庭信步,甚至還有些怡然自得。

    墨北山眼前墜下一團鬼火,幽綠的顏色照得他額上淌下的汗也折射出詭異的光。

    他不敢造次,只能暫時屏住呼吸。

    對面那人忽然五指輪動,弦響處墨北山眼前鬼火驟然被無形的力量擊中,瞬間湮滅。

    接下來,隨着他每向前一步,那些鬼火便熄滅一層。

    層層疊疊暗淡下去,一片綠海頃刻退潮。

    及至跟前,一曲奏罷。

    墨北山側身相讓,對着後面的兵士做了一個分列的手勢。

    整齊的隊伍唰地一下分列左右,讓出一個可供兩人並肩的通道來。

    那人一襲白衣,琥珀色的琵琶上流轉着瑩白的月光,五指翻動攪亂一脈驚濤駭浪。

    不似剛剛的江南旖旎,這次是長天碧草間的歡歌樂舞。

    若不是墨家軍向來軍紀嚴明,這些聽到的人恐怕都控制不住自己要跟着曲子跳起舞來。

    墨北山皺眉。

    他抽出鞭子給了馬一下,默默跟上去。

    一曲終了,綠海蕩然無存。

    “請恕重甲在身,不便下馬。”墨北山在馬上抱拳,“多謝俠士仗義相救,敢問英雄名諱,來日必當答謝。”

    那人緩緩轉身,面紗上一雙眸子黑漆漆地亮眼:“在下林天風,是一名道師。”

    墨北山還要再說什麼,就聽身後有人道:“多謝林道師出手相救,我們這裏有馬,不如一道同行。”

    他轉頭看見虞慶之跟了上來,皺眉抱怨:“王爺怎麼跟來了?”

    虞慶之瞥他一眼,調侃道:“怎麼,還怕我同你搶功不成?”

    墨北山當然沒這麼想,他只是摸不透來人的底細,怕這位靜安王出什麼意外。

    “王爺千金之軀,等候我等把事情辦好即可。”

    他想什麼虞慶之還能不知道麼?

    只是現在發生的很多事情都不在掌握之中,他不想這個從小玩到大的朋友出什麼岔子。

    林天風聽他二人對話,心下雪亮。

    他笑道:“承蒙王爺體恤,恭敬不如從命。”

    說罷將琵琶重新倍好,從兵士手中接過繮繩翩然上馬。

    虞慶之見他身姿矯健,又精通異術,有意將他留在身邊,遂先開口:“道師也是來這月山的嗎?”

    林天風絲毫沒有含糊:“正是。”

    墨北山暗戳戳瞪了虞慶之一眼,心道敵我未明,你倒是等我給你審完了你再說話呀。

    他可不知道這位靜安王已經不是那個慣會喫喝玩樂的紈絝子弟。

    虞慶之心想你還敢瞪我?乾脆把眼皮一耷拉,就當沒瞧見。

    “月山大旱,道師此來,恐怕連喝水都困難。”墨北山先擺事實,企圖用困難把這位來路不明的傢伙先送走。

    林天風可是比他想得開:“這有何懼?”

    墨北山掃量他這一身白衣裝扮得很是仙氣飄飄,能忍喝不上水、洗不了澡?

    就聽林天風繼續道:“這次來月山,本也是想爲災民們做點什麼。”

    墨北山便問:“林道師準備怎麼幫他們?”

    “大災之後難免生出時疫。”林天風淡然道,“在下略通些醫術,多少可以盡一份力。”

    虞慶之讚許地點點頭,聽到有兵士來報:“將軍,縣衙到了。”

    重回故地,放眼望去滿目淒涼。

    那個閒來會和百姓一起下地種田的縣官就站在眼前,他帶着哭腔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王爺、將軍,下官失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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