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王妃她人狠心善 >第三十一章 瘋狗
    相府大喪,滿眼的白色,像是一場提前落下的大雪。

    白如意披麻戴孝跪在靈堂上,一張接着一張地燒紙錢。

    白美芝身體還沒有恢復得很好,強撐着精神陪在一旁。

    白瀚宇應酬同僚,說着一些不痛不癢的官話。

    一家人同在一處,卻似在兩個世界。

    晚上的時候,白美芝終於扛不住昏了過去。

    白瀚宇看見白如意一個人跪在靈堂裏,終於上一代人的恩怨抵不過父女天性,他邁步走了進去。

    “如意啊。”白瀚宇聲音裏有些疲憊,“等過了你孃的七七,差不多就到年下了。”

    “到時候跟我去趟二皇子府上。”

    白如意緩緩擡起臉,像看陌生人一樣:“爹,在靈堂說這個合適嗎?”

    白瀚宇不耐煩地道:“有什麼不合適?你嫁得好,你娘聽見也欣慰。”

    白如意說不出反駁的話來,她只知道夫妻二十年,如今娘死了才一天,爹居然有心思說這事。

    “我不去。”她把手裏的紙錢一股腦丟進火盆。

    白瀚宇愣了一下,問:“你說什麼?”

    “我不去!”白如意瞪着兩隻通紅的眼睛吼道,“我不會嫁給二皇子那個殘廢!”

    “啪”地一聲,耳光響亮。

    “你以爲自己有多好?”白瀚宇氣得手指發抖,“一個殘廢配你綽綽有餘!”

    他極力剋制着自己,嘴脣抖動了幾次才壓低聲音道:“事到如今,三皇子還會娶你嗎?”

    “只有二皇子現在的條件,你還可以試一試。”

    “我不去。”白如意眼神呆滯地盯着火盆裏的火苗,中邪了似的反覆重複着這句話,“我要嫁給三皇子,我能做到。”

    白瀚宇聞言挑眉,他驚訝於女兒的反應,但終於只是留下一句話甩袖離去:“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白如意耳朵嗡嗡地響,腦子裏一片空白。嘴上只是反覆唸叨着“我能行。”

    火盆裏的光映得她臉上五根手指印子格外明顯。

    頭七出殯,漫天的紙錢比落葉更先覆蓋住林間小路。

    送殯的隊伍從白家祖墳出來走了一柱香的時間,突然停住了。

    白如意問自己的丫鬟牡丹:“怎麼回事?”

    牡丹往頭前忘了忘,低聲道:“小姐,是一隻狗攔在了路中央。”

    狗?

    白如意冷哼一聲:“好狗不擋路,轟它走就是了。”

    牡丹猶豫道:“小姐,這種時候有生靈攔路,恐怕是有緣由的。”

    白如意看她神情認真,便往隊伍的前面走:“我倒要看看是什麼緣由。”

    白家有權有勢有錢,在喪儀置辦上,雖然比不了皇家的天下皆白,但洋洋灑灑的送殯長隊足有二里地。

    白如意走到隊伍前面,已經有些微微冒汗。

    結果她面前這隻攔路的生靈,既不是形貌魁偉的獒犬,也不是機敏秀巧的零犬。

    它又老又醜,背上的毛斑禿似的東一撮西一綹地打着結,一條尾巴上毛都差不多掉乾淨了,肉眼可見地發着抖。

    左眼紅腫地流着淚,右眼瞳仁上蒙着一層白膜。

    一張嘴裏四顆犬齒缺了兩顆半,粉白的舌頭從豁牙中間擠出來,滴滴答答地淌着口水。

    那老狗見了白如意,本來搖搖晃晃的身體突然炮仗一樣躥了過來。

    要不是一旁的家撲反應快,她鐵定要被咬上一口!

    老狗瘋了似的狂吠,圍着白如意瘋狂地轉圈。

    牡丹也嚇壞了,她哆哆嗦嗦地張開雙手抱住白如意,明明恐懼,卻還是用自己的身體做屏障擋住了老狗。

    他們爲白如意贏得了時間,讓她有空恢復了神志。

    她猛地掙開牡丹,從家僕手裏一把奪過哭喪棒來,衝上去對着老狗就是一頓打。

    “連你個畜牲也欺負我!”白如意咬牙切齒地揮動着手裏的武器,“叫什麼叫!打死你!我打死你!”

    老狗開始還試圖用牙咬住哭喪棒,但它漏風的嘴使得計劃失敗。

    它嗚嗚地慘叫着退開,又狂吠着衝上來,一次又一次。

    終於,白如意一棒子打在它的天靈蓋上,那狗嗷地一聲慘叫,夾着尾巴跑了。

    但它並沒有跑遠,而是在刀子一樣的秋風裏躲在枯萎的灌木叢裏,一邊發抖一邊注視着送殯隊伍走遠。

    “小姐沒事吧?”牡丹前後檢查白如意的衣裙。

    白如意雖然得了勝,心裏卻空落落地。

    彷彿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被她丟了,又好像錯過了什麼。

    “我沒事。”她煩躁地打掉牡丹在她衣服上的手,“今天我會在祠堂守着,你去把白美芝也叫來。”

    王城的民俗裏,傳說頭七這天死去的親人會最後一次回家,看看放不下的人。

    所以在頭七這天,人們會在祠堂裏守着,表達自己對親人的哀思。

    吳秀萍是正房主母,按理來說白瀚宇所有的子女都該叫她一聲娘。

    所以作爲兒女,白美芝理當要給她守靈。

    晚上的時候,白如意跪在祠堂的蒲團上,問身邊的白美芝。

    “你有什麼想說的?”

    白美芝不知她指的是什麼:“大小姐是指什麼?”

    白如意眼望着白家列祖列宗的牌位,道:“以後的日子,你打算怎麼過?”

    白美芝愣了半晌,皺眉隱忍道:“大小姐,這麼多年來我們母女兩個一直都是逆來順受。”

    “你可還有什麼不滿意?”

    她說這話的時候極力剋制着自己,兩汪淚水在眼眶裏打着轉,倔強地沒有流下來。

    白如意笑了。

    那笑裏帶着冰渣,帶着刀子,帶着刻骨的恨:“別說的那麼委屈。”

    她的語氣卻是平淡的,甚至沒有一絲起伏:“我和我娘又比你們好多少呢。”

    她淡漠地看着供桌上做工精美的貢品:“上一輩人已經不在了,上一輩的事我也不想再翻出來。”

    白美芝疑惑地看着她,兩隻手下意識地攥緊了衣袖。

    她忽然發現,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白如意偶爾透露出的神情很像一個人。

    吳秀萍。

    那個她午夜夢迴時被魘住的噩夢。

    見她不說話,白如意繼續道:“只要你肯幫我,我許你後半輩子嫁得如意郎君,榮華富貴,安享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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