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然不是真心求問,不然派到相府門口的暗哨就白跑回王府報信了。
蘇綰綰用手擋在眼睛上遮雨,擡眼看他:“王爺怎麼有空來這荒郊野嶺閒逛?”
虞慶之也不多話,從車窗裏遞出來一把傘:“感動嗎?”
蘇綰綰半張着嘴愣了片刻,繞過那傘擡腿就上了車。
“勞駕,一直往前。”
“去白家祖墳。”
坐好後瞥見虞慶之正托腮看她:“綰綰今天……很主動呢。”
蘇綰綰指了指前方:“王爺的寶貝道師還在前面等着呢。”
“哦。”虞慶之兩隻眼睛半睜半合,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車子搖搖晃晃地走了一段,停下來的時候雨也跟着停了。
蘇綰綰趕忙跳下車,只見白衣的林天風站在污濁的泥地上,手中一柄二指寬的長劍倒映在水窪裏,彷彿攪動了一天的雲影。
而他對面的墳塋上抱臂站着一人,那人一身黑衣,頭戴着頂烏紗做的發冠。
只有一條亮銀的鏈子槍提在手中,在溼冷的空氣裏微微擺動。
“師尊!”蘇綰綰輕巧地繞過地上的水坑跑上去,站到林天風身邊。
這時她纔看清那黑衣人腳下踩着的地方,正是吳秀萍的埋骨之處。
一黑一白兩人目不斜視,全神戒備,大戰彷彿一觸即發。
正在這時,突然身後傳來一個慵懶的聲音:“呦,這不是衛陵侯麼?”
“阿阮,你快下來。”虞慶之緩緩走到黑衣人跟前,伸手上去:“剛下過雨,上面滑。”
衛陵侯阮星河無視他伸過來的手,輕輕一躍自己跳了下來。
“這不是大水衝了龍王廟嗎,誤會啦。”虞慶之站在兩人中間,臉上帶着慣常的笑。
“本王給你們介紹一下。”
他向阮星河道:“這位是本王府上的道師林天風。”
阮星河臉上沒有分毫表情,只是略垂了下眼簾,表示知道了。
虞慶之轉頭又向林天風介紹:“本王的好友,衛陵侯阮星河。”
林天風目光淡淡地灑在前方,似乎在看阮星河,但好像看的又不是他。
虞慶之猜不出他面紗底下是什麼表情,於是便靈機一動,把蘇綰綰拉出來。
他前所未有地正色道:“隆重介紹一下,這位是蘇綰綰,濟世醫官的大夫。林道師的徒弟。”
蘇綰綰其實從一開始就發現了,自打自己一出現,這位衛陵侯的目光就從林天風身上轉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她被這目光盯得渾身難受,一來自己並比不上林天風厲害,二來她自認並非絕世美人。
如何能吸引這見多識廣的貴戚?
也許是周邊的氣氛有所緩和,一直不見蹤影的兩隻黃鼠狼這會兒跑了出來,圍着吳秀萍的墳堆唰唰地跑着圈。
就在這時,阮星河不聲不響地邁出一步,正好踩在其中一隻的尾巴上。
那黃鼠狼登時逃脫不得,另外一隻也停下來,開始圍着阮星河亂竄。
“多謝衛陵侯幫我捉住這兩個不聽話的傢伙。”蘇綰綰伸手一招,那兩位大仙便即刻被封印符拉回她的袖中。
蘇綰綰眨眨眼睛,年輕氣盛的她見過不少,醋盛的可是頭一遭碰上。
她忍着笑道:“衛陵侯和我師尊有些誤會,現在既然已經說開了,那我們師徒二人就要繼續接下來的事情。”
“這天氣陰沉,恐怕還會下雨。”她堆起一個笑來懟到虞慶之面前,“王爺不如送侯爺先回去。”
虞慶之混不在意:“綰綰你多慮了,只管放手去做。”
“阿阮素來在這種地方比在他府上還自在,本王今天沒事,專來陪你的。”
蘇綰綰身上一陣惡寒,不僅是因爲聽了他的話,更是因爲阮星河身上散發出來的奇怪氣場。
她走到林天風身後,等待師尊的吩咐。
林天風趁他們三個說話的功夫已經按照星軌踏了七星九芒陣,這會兒只見他面紗輕輕拂動,地上一片藍光升騰而起。
隨着他雙手快速結印,一個靈體在陣中逐漸清晰。
林天風問:“你是何人?”
那靈體沒有言語,而是緩緩轉過身來。
所有人都大喫一驚!
只見以這個人形的靈體身子的正中爲分界線,左半邊是男的,右半邊是女的。
並且這兩個人他們還都見過。
正是白瀚宇和吳秀萍!
“這是……”蘇綰綰揉了揉眼睛,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林天風耐心向蘇綰綰講道:“這兩個生魂拼在一起,他們原有的記憶和情感會慢慢混淆。”
蘇綰綰聽了認真道:“所以現在他們正在融合,沒法回答任何問題?”
“正是。”林天風對她的反應很滿意。
“可這樣一來,到底發生過什麼就沒人知道了。”虞慶之提醒他們,“道師,這會是誰做的?”
誰要害當朝丞相?
又是誰和白家有仇,讓死去的人也不得安生?
這樣的法術要是由得施法的人猖狂,那以後豈不是人人自危?
林天風沒有回答虞慶之的問題,他仔細看了看陣中的靈體:“王爺,這件事等丞相醒過來再查也不遲。”
“時間久了,不知道留下來的會是誰。”
說着他雙手掐訣,緩緩拉開雙臂。
只見陣中的兩張面孔上立刻出現痛苦的神情,從中間開始緩緩分離。
眼看着兩片生魂就要成功分開,變故陡生。
突然間林天風的雙手不受控制地被拉到一起,驟然聚合的靈體爆發出的力量反彈出來,他的手上瞬間被割出了七八條血痕。
“師尊!”蘇綰綰慌忙上前扶住他踉蹌的身體,同時注意到了那雙鮮血淋漓的手。
她拉住還要繼續的林天風:“師尊,再想想別的法子吧!”
“阿阮,你有沒有辦法?”虞慶之心裏憋着一口氣,“別愣着了。”
阮星河用一種看傻子般的眼神看着他,隨即嘆氣:“這樣是分不開的。”
“得先去找亡人的另一半生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