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大眼睛看着面前的黑夜。
半空突然裂開一道黝黑的縫隙,一隻燃燒着綠色火焰的巨大白骨手掌撐開裂縫從裏面伸出來。
詭譎的寒氣從裏面洶涌躥出,隨着骷髏逐漸爬出,蘇綰綰看見了悠閒站在上面的兩人。
有生和菽夜。
“起風了?”
虞慶之看不見這些,只覺得憑空颳起了一陣冷風。
他二話沒說就一步擋在蘇綰綰面前遮去刺骨的寒意。
有生抱着胳膊吐了口菸圈,皺眉用菸袋指了指虞慶之:“他是誰啊?”
說完和菽夜對視一眼:“這麼俊俏的臉,誰打的?”
菽夜眼神頓了一下,把臉扭向一旁。
虞慶之看不見也聽不見,關切地問:“綰綰,沒凍着吧?”
蘇綰綰搖搖頭,就見有生已經跳下骷髏頭,慢悠悠地走到自己的面前:“嘖嘖嘖,也下得去手。”
菽夜倒是沒有表達感慨,他跟在有生後面,看上去有點悶悶不樂。
“又見面了呀。”有生向蘇綰綰笑笑,“我知道你現在有這拖油瓶跟着不好說話,沒事,你聽着就行了。”
大聰明可不管那一套,開心地往有生和菽夜身上蹭過去。
“這狗不是瘋了吧?”虞慶之驚訝地看着大聰明在前面空地上又轉圈又蹦高,尾巴搖得快掉了似的。
他語重心長地道:“我聽說瘋狗要是咬了人,人就活不了了。”
“明兒我讓人弄一個嘴罩子給它戴上吧!”
大聰明雖然不會說話,但不代表它聽不懂人說話。
聽他這麼說可就不幹了,衝着虞慶之狂吠了幾聲,呲着牙嗚嗚地朝他叫。
虞慶之挑眉:“你看,我說什麼來着?”
蘇綰綰扶額:“誰讓你說它來着?你看它不光沒瘋,可聰明着呢。”
大聰明這才昂起腦袋繼續跟有生和菽夜撒歡去了。
“綰綰。”虞慶之忽然神情古怪,“我聽說狗能看見人看不見的東西。”
他說這話的時候,蘇綰綰感到他握着自己胳膊的手指驟然收緊。
有生嗤笑一聲,斜了一眼蘇綰綰:“這說人話不辦人事的傢伙是誰呀?”
他從一開始見到虞慶之的第一面就覺得他不順眼。
“還想給我們福豆戴嘴罩?”有生上下掃了一眼虞慶之,眼神那叫一個萬箭齊發。
“綰綰,先給他整副嚼子!”
蘇綰綰被他的話逗得沒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來。
虞慶之聽見以爲她是在笑自己,嘴硬道:“我也就是聽人家這麼說,不知道是真是假。”
“那個,你別怕,我在呢啊。”
蘇綰綰心道你在我才害怕,這一驚一乍的,嚇死個人。
有生哼了一聲:“這第二回見了,這人跟你什麼關係?”
蘇綰綰於是一手撐住虞慶之的肩膀把他推開:“靜安王,你別自己嚇自己了。”
有生“哦”了一聲:“大小還是個王爺呢。”
菽夜半天沒吭一聲,這會兒走近虞慶之的身邊,提着鼻子細細地聞了聞。
虞慶之似有感覺,縮了縮肩膀:“怎麼感覺鬼氣森森的。”
有生聽了皺眉,加上之前自己的感受,他奉勸蘇綰綰:“丫頭,勸你一句。”
“離他遠點。”
蘇綰綰不知何故,又不方便當場詢問,只能先暫時把話擱在肚子裏。
“我們來得不湊巧呢。”
這會兒有生收了臉上的笑容,是少有的認真和嚴肅。
“等這腌臢東西不在的時候,咱們再來找你。”
大聰明不想兩人這麼快走,急得盯着他們着急地在地上打轉。
可有生並沒有絲毫留戀,一步跳上骷髏頭,裹挾着寒氣重回到裂隙之中。
“好像風停了?”虞慶之伸出手在半空裏試了試。
蘇綰綰彎腰摸了摸大聰明的腦袋,往宅子的更深處找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無常來過,這一晚整個巷子,包括各個屋子裏都很正常。
就像外面大街上一個樣,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
“這回踏實了吧?”虞慶之心裏的恐懼也小了許多。
這麼兇的地方都沒發生什麼,他覺得自己之前都是自己嚇自己。
甚至洋洋得意是自己的身世不凡,所以諸邪避退。
毫無收穫的蘇綰綰對他的這番看法不置可否,眼下無仇無怨的,何必找不痛快?
第二天,蘇綰綰自己來到了朝聖殿。
一進大殿的門她便看見了個熟悉的身影。
白美芝。
她匍匐在恆北極天大帝腳下,不知在訴說着什麼心事。
蘇綰綰搖搖頭。
即便神靈真的能附身於這座雕像上,他也聽不到信徒的話語。
這雕像太大了。
大到人在它面前猶如一隻螻蟻。
蘇綰綰等她祝禱完畢起身,走過去打招呼:“二小姐。”
白美芝抖了一下,猛地回頭看見是蘇綰綰,震驚的神情卻一點也沒有鬆懈下來:“蘇,蘇大夫。”
對她的反應蘇綰綰有些納悶:“我嚇到你了。”
“沒,沒有。”
白美芝前十幾年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雖然足足地做了十幾年的大家閨秀,但也不是沒有見過人。
如何被一個見過多次,且就過命的人驚嚇至此?
還不是因爲自己心裏有愧!
“怎麼沒見綠枝呢?”蘇綰綰覺得她見到自己似乎並不很開心,於是打算岔開話題,草草說上幾句就開溜。
“她……”說到綠枝她更心慌,結巴道:“她去,去……”
“小姐!”好在這時綠枝回來了。
白美芝趕緊朝她一個勁兒地使眼色,綠枝是個聰明的丫鬟,很快就懂了這裏面的意思。
“外面的馬車背好了,可以走了。”
白美芝不易察覺地呼出一口氣,一邊走一邊向蘇綰綰說着客氣話:“蘇大夫,那我便先回去了。”
“改日有空,到府上來坐坐。”
“好。”蘇綰綰隨口應承着,“二小姐慢走。”
送走了白美芝,她不經意回頭,看見香爐裏供的香還沒有燒完,上面有密密麻麻的祕篆小字。
那字和內容蘇綰綰都認得。
是合興廣爲流傳的陀蘭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