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王妃她人狠心善 >第一百二十章 殘蛻
    皇宮的西北角,有一座望春閣。

    傳說是很早以前,在合興剛剛建立王國的時候,由祖皇帝命人建造。

    望春閣不顯眼,坐落在皇宮最邊緣的角落裏。

    一牆之隔就是冰涼的護城河。

    它名曰望春,卻只留了一個頂子在世人眼中。

    宮中的人即便是登臨最上面的一層,也看不到厚重圍牆外的百態人間。

    之後的歷代皇帝都遵循着一條不成文的禮制。

    每年三月三會來望春閣上一炷香,然後全年封禁,只許修繕,不許人進入。

    而今,望春閣門前的守衛不知被誰打暈拖到了樹下,門上的鐵鎖也不知去向。

    大太監福順肝膽俱裂。

    他讓跟班的小太監在外把守,自己顫顫巍巍地推開了虛掩着的大門。

    “師父,要不要再叫些人來?”

    小太監怕有賊人在裏面,作勢要去叫人。

    福順慌忙回身扒住兩扇門板,啞聲喝住他:“回來!”

    他臉上的表情因爲緊張而扭曲:“不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

    “他們來了看見我進去,你想要你師父的命?”

    小太監被唬住,慌忙閉嘴不敢再出聲。

    福順瞪了他一眼,轉身關好門,四下查看着隨時可能出現的刺客。

    可這地方偏僻,終年裏除了守衛、修繕的工匠,就剩下三月三來祭拜的皇帝。

    皇宮裏有那麼多宮殿,每一座都是珠寶遍地,爲何偏偏是望春閣?

    福順心裏大抵是有些眉目的。

    所以他纔不敢聲張。

    望春閣的圍牆裏一共有兩座建築,一座是在院子牆角的兩間小房,主要放着些雜物,還有歷年會用到的一些常用的修繕工具。

    工匠們也會在修繕期間將帶來的工具暫時存放在其中,以免每日大包小包地進進出出。

    另外一座則是在院子正中的三層小樓。

    小樓帶連廊,蜿蜿蜒蜒地覆蓋五間房子的大小。

    福順間那兩間房子上的鎖俱是完好的,心裏就是咯噔一下。

    等看到小樓上的鎖掉在地上,大概是因爲猜測成真,他反而心裏的一塊大石落了地。

    死就死了吧!

    推開門邁步進去,眼前頓時變暗了。

    因爲常年沒有人,窗子都關着,一片昏暗中,牆角的書櫃向旁邊挪出三尺,一道暗門躍然牆上。

    被人發現了。

    福順心裏一沉,只能繼續提步向前。

    那是一條向下的石階。

    可能是因爲終年潮溼,有些苔蘚的腥氣在空氣裏發酵,讓人有種溺水的錯覺。

    腳下的石階上因爲這些苔蘚而變得滑膩異常,他一個沒留神腳下一滑,順着石階溜了下去。

    “還真有個不怕死的。”

    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邁步向他走來。

    “陛下,是老奴啊!”

    那人愣了一下,繼而道:“福順?”

    “正是奴才!”福順顧不上疼痛,爬起來跌跌撞撞地跑過去撲在地上,幾乎是泣不成聲:“他們說望春閣失盜了,老奴還以爲,還以爲……”

    “還以爲朕死了?”

    嘩啦啦的鐵鏈聲響起來,是那人做了很大幅度的動作,才帶動的響動。

    “老奴不敢!”福順習慣性地磕頭,“看見陛下安然無恙,老奴就安心了。”

    他抽泣着起身,卻只是低着頭盯着地上自己的腳尖。

    口口聲聲關心、擔憂,卻不曾擡頭看一眼他的主子。

    “安然無恙……”

    那人啞然失笑。

    “去吧,去伺候你的皇帝去吧。”

    福順再次惶恐跪倒:“陛下,老奴的皇帝就只有陛下一人。”

    “呵。”那人輕蔑笑道,“朕信你的忠心。”

    “朕只問你,宸妃還好嗎?”

    福順連連點頭:“陛下,宸妃娘娘如今身上的病好了,三皇子接管了兵部,也算是揚眉吐氣。”

    “病好了?”那人聲音裏的喜悅夾雜着些擔憂,“那他……”

    “皇上着了皇后娘娘的道,現在已經不能說話,也不能動了。”

    昏暗的空間裏死一般的寂靜。

    “啪嗒啪嗒”的聲音緩緩散開,讓聽的人心裏空落落地難受,好像走在通往死亡的未知通道上。

    “那就好。”過了不知多久,那聲音才說了一句話,然後就又陷入長久的沉默。

    “吱呀”一聲輕響,伴隨着轟隆隆的機關轉動聲音,福順驚道:“有人下來了!”

    他說着返身站起來往外衝去,卻被那人叫住:“站住。”

    “陛下……”福順哀哀地說道,“可能是老奴那十三歲的徒弟。”

    太監無子。

    但可以收徒弟,代爲養老送終。

    人都是有血有肉有情感的,相處得時間久了,多少就會有些感情。

    不是父子,卻親如父子。

    福順也是個人,他捨不得。

    “不對。”那人在福順的對比下,顯得尤其沉穩。

    “這不像是個十三歲孩子的腳步聲。”

    他突然發動了什麼機關,只聽“喀拉拉”幾聲輕響後,那人的腳步聲消失了。

    “不管是誰,讓他嚐嚐無間洞的滋味吧。”

    皇帝寢宮外,依舊圍攏着層層疊疊的人。

    蘇綰綰按照宋院首的吩咐,將煎好的藥送到龍榻之側。

    遠遠就看見牀邊服侍的身影十分眼熟。

    “有勞蘇大夫了。”

    白如意突然回首,給了她一個措手不及。

    “把藥給我吧,我來服侍陛下吃藥。”

    蘇綰綰的藥碗被搶去,她詫異地問:“你怎麼在這?”

    “雖然蘇大人已經是太醫院六品醫士,但比起郡主來,似乎還差着不少吧?”

    白如意冷哼一聲,將手裏的湯藥用勺子攪得搖起了旋渦。

    也許是太過得意,些許藥汁灑到了牀上,她生氣地去擦。

    蘇綰綰剎那間回神,瞥了眼倒在牀上言行不良的皇帝,只得垂首認栽:“是下官失禮。郡主莫怪。”

    “本郡主能怪你什麼?”白如意假裝大度,“別妨礙陛下用藥了,下去吧。”

    蘇綰綰捏了捏拳頭,終於還是沒有發作,她負氣最後擡頭看了一眼白如意,卻見她一臉的賢良淑德,彷彿渾身上下都散發着慈悲和溫柔似的。

    等等。

    她在不經意間瞧見,榻上的皇帝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唯一能動的嘴巴在反覆重複着一個動作。

    那是……

    蘇綰綰自己照着動作學了一遍。

    她駭然發現了那是兩個字——

    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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