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如意心裏嗤之以鼻。
天家王孫也不過都是盼着生個男孩,女子向來都不被期望。
“那這塊如何?”她這會兒已經換上了標準的笑臉,“人說君子如玉,這玉色的布料和小皇孫豈不是正相配?”
花月晴聞言大喜,當即就讓人拿了樣子去裁布。
正說着話,馥美已經把茶泡了上來。
花月晴端起被子來聞了聞,有些陶醉地道:“這是夷川今年新進貢的御茶,整個皇宮不過才得了一擔。”
她輕輕啜了一口:“陛下念太子辛苦,賞了一斗來。”
“自從有了小皇孫,別的茶葉我都喝不進去,只有這個才能略飲一些。”
她說這話的時候很有些楚楚可憐:“太子知道後竟然自己一點都沒留,全都給了我來用。”
看着她誇耀的神情,白如意心裏不知道爲什麼突然涌起來一股酸澀的感覺,她忽然覺得,這纔是女人該過的日子。
“天子愛重太子妃,旁人羨煞不來。”
花月晴笑笑,很自然地接道:“這有什麼好羨慕的,不過是夫妻相處罷了。”
“如意你還在閨中,少不得是不曉得的。其實……”她的話說了一半,便不再繼續。
轉而道:“等太子回來,我便和他說在朝堂中尋一個和你相配的可靠之人,到時候如意你便也曉得了。”
曉得什麼?
曉得你是個不知死的鬼嗎?
白如意看她笑得燦爛,便也跟着用手遮住臉笑道:“太子妃這樣,真是羞煞我了。”
說着拿出那枚用錦盒裝着的平安符來呈上去:“我看我還是快點做完差事,省得讓太子妃取笑。”
花月晴將盒子接過來一看,道:“誰敢取笑我們堂堂的郡主呀?”
一字一句,聽在白如意心裏都是一枚枚利箭。
“這是皇后娘娘爲太子妃特意求來的平安符,保佑太子妃和小皇子平安吉祥的。”她雖然心裏浪潮翻涌,但面色不改,“因爲皇后娘娘要照顧陛下,這纔派我來送到太子妃手中。”
花月晴聞言連忙起身接過:“謝皇后恩典。”
正說着從外面腳步聲越來越近,竟然沒有通報,人就走了進來。
“太子殿下。”還是花月晴先反應了過來。
這倒要歸功於她的位置,正好面對門口,看得真切。
白如意聞言這纔回身,卻見一個身材欣長的儒雅青年人已經走到近前。
他腰側配着一塊通體碧綠的竹紋玉佩,被外面的陽光一照,正好晃到她的眼睛。
“白如意拜見太子殿下。”
太子虞照宏彷彿被施了什麼法咒一般,瞬間定住,呆呆地看着眼前這人。
這個人他是認識的。
“殿下?”花月晴輕聲呼喚,“殿下?”
虞照宏回神,爲了掩飾剛纔的失態,才道:“哦,這位小姐似乎看着眼熟。”
花月晴這才恢復了神色如常:“這是丞相的嫡女,白如意。”
“也是我的遠房姑姑。”
“這隔了多少輩子的事,如意不敢。”
虞照宏沒有理會她,故意撇開話頭向花月晴道:“月晴,我有一樣好東西要給你看。”
虞照宏溫柔道:“隨我來。”
他們二人就這麼攜手走了,甚至都沒給白如意留一個告退的機會。
“小姐!”牡丹打起車簾,等着白如意上車。
可計策得逞的她,臉上並沒出現應有的笑容。
“失敗了嗎?”牡丹小心翼翼地觀察着主子的臉色。
“牡丹。”搖搖晃晃的馬車裏,白如意問,“你說女人應該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
牡丹愣住了,旋即看見她詢問的目光,才試探道:“就是高興的日子。”
白如意聽見她的這個答案似乎來了興致,於是追問:“如果是你,你覺得你應該過的日子是什麼樣的?”
牡丹憨憨地笑了:“當然是能跟在小姐身邊,伺候小姐、聽小姐的話……”
白如意並沒有心思跟她玩笑:“別說這些。”
牡丹立刻感到了一絲熟悉的恐懼,於是趕緊正色道:“奴婢沒有什麼奢望,就希望不受人欺負,能喫飽穿暖,有喜歡的東西可以多看一眼。”
其實後面的話白如意全都沒聽進去,她的心思在第一句‘不受人欺負’的時候,就已經被牢牢鎖死了。
剛纔花月晴說過的話一句句從腦海裏閃過,甚至她炫耀時候的笑容現在都成了噁心的象徵。
牡丹小心問道:“小姐,回宮還是回府?”
白如意笑了:“去看戲。”
永安巷的井下,三個人一條狗,兀自仰天長嘆。
蘇綰綰除了一團黑什麼也看不清:“上次不是一跳就上去了?”
說起這事來,有生就氣不打一處來:“這上面不知道是有什麼東西,擋住了咱們的去路。”
大聰明“汪汪”兩聲,好像是說:“說得對!”
蘇綰綰看着同樣愁眉不展的菽夜,問:“那咱直接回地府,從地府再回去不就行了?”
有生無力地搖搖頭:“這裏和別處不同,唯獨不通地府。”
“這世上還有地府管不到的地方?”蘇綰綰揶揄道,“難道這裏的人都不用死?”
有生不再說話了,而是和菽夜對視一眼,也跟着做起了啞巴。
得。
蘇綰綰心說不說就不說吧,反正也出不去啊。
只希望外面有人能發現他們不見了,然後發發善心過來救他們。
“要是沒有人發現我們不見了怎麼辦?”
有生低着頭擺弄地上的草葉:“反正我們倆不見了總會有人發現。”
“你麼,就不知道了。”
這人太過自戀,蘇綰綰忍不住道:“你就這麼肯定?”
有生用力地點了下頭:“閻君肯定會發現。”
“畢竟賬上人越來越少,地府裏越來越空,要查失職之罪的時候,自然會想起我們。”
蘇綰綰“哼”了一聲:“那咱們得在這喫幾天麪條啊?”
只見菽夜很認真地掐指一算,鄭重地向有生遞了個眼色。
有生接到訊息,也是很認真地看了他一眼,才緩緩道:“三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