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綰綰只覺得眼前驟然亮得刺眼,等眼前再現景物時,四下裏已然天光大亮。
“綰綰?”
她掙脫開手腕上的鉗制,從那人溫熱的懷抱裏掙脫出來,腳下一滑沒有站穩,一個屁墩坐在地上。
“哈哈哈哈。”虞慶之指着她大笑。
笑着笑着一滴晶瑩的淚珠就從眼角滑了下來。
他擡手抹掉,別過臉去朝她擺了擺手:“太滑稽了,自己站起來。”
然而他久久沒有轉過身來,像往常那樣再來個落井下石。
邊境失守,敵國入駐王城,處處都顯示着合興這條巨龍已經被人扼住咽喉。
雖然皇宮現在還在死撐,但是國破家亡不過就在旦夕之間。
他正悲傷之時,肩上忽然一重,一物搭上了自己的肩頭。
還好,還好,最起碼兩個人都完好無損地活了下來。
虞慶之長嘆一聲將手搭過去,轉過身子來柔聲道:“綰綰……”
“啊!”一聲驚呼,他的手握着的是一隻毛爪子。
“哈哈哈哈!”
這次輪到蘇綰綰笑了,她可是憋了好久,臉都變得通紅。
隨着“哈哈哈”的呵氣聲,一張尖嘴湊了過來,特別是那長長的粉色舌頭,甩着口水就熱情地往他的臉上招呼過去。
那殷勤勁兒就好比飯館裏小二肩膀上的白手巾板兒。
虞慶之黑着臉用兩隻手才把興奮異常的大聰明按到地上,冷着臉瞥一眼笑得打滾的蘇綰綰。
話到嘴邊滾了幾滾還是嚥了回去。
這個時候,能笑出來實屬難得了。
他其實也不知道二傻子和自己的原身隔了這麼遠的距離,居然還能像往常一樣靈魂歸殼。
害得他昨晚操縱着小奶狗的四條小短腿跑了一宿,差點累死在路上。
他這會兒琢磨着早知道還不如安安穩穩地睡上一覺,省得現在這樣哈欠連天的沒精打采。
卻根本不去考慮就是真的早知道是這個結果,讓他睡他能不能睡得着?
“起來吧,我的太子殿下。”蘇綰綰抱着胳膊站在前方睨他,“合興的老百姓還等着你力挽狂瀾呢!”
虞慶之盤起雙腿,輕鬆一用力就站了起來,小跑兩步跟上去:“等等我!”
“你昨天怎麼帶我出城的?”
“姑娘我自有妙計。”
“說說唄?”
“保密!”
永安城外的茶寮、驛站多已荒廢。
想來是因爲當初將亂民趕出王城之後閉鎖城門,使得城內外的往來斷絕所致。
沒了旅客和趕腳的路人,這些賣水、歇腳的地方自然是斷了財路。
再加上拉合葉一路掃蕩,能跑的人早跑了。
但是……
大聰明忽然狂吠兩聲,只見茶寮角落處的樹葉一動,很明顯是有什麼東西跑了。
但看那高度只到人的腰側,行動又極快,根本不像是敵人。
“別追了!”蘇綰綰蹲下身子用胳膊圈住大聰明的脖子,“那可能是隻小鹿。”
虞慶之卻微微眯起了眼睛。
大聰明顯然不這麼認爲,它等着四條腿還是想鑽出蘇綰綰的禁制追上去。
她說:“程雙的女紅是真的好,做起小兔子來惟妙惟肖的好不好?”
大聰明眨巴眨巴眼睛,屁股一沉坐了下去。
“乖……哎!”
一道黑影從她旁邊躥了出去,衝入了樹林之中。
“虞慶之!我說它沒說你是不是!”
蘇綰綰急得跳腳,這荒山野嶺的,萬一遇上那些活死人他們兩個人又沒有兵刃,如何能全身而退?
當然了,大聰明的一嘴尖牙還要自己使用,當然不可能借給他們。
大約過了半柱香的時間,虞慶之還沒有回來,倒是對面的樹葉“唰唰唰”地抖動起來。
別,別過來!
蘇綰綰後退一步,目光旋即落在了腳前的大聰明身上。
那聲音越來越近,它的兩隻耳朵也警惕地轉向了那個未知的東西。
一個彎腰,蘇綰綰快速從後面包抄抓住大聰明的兩條前腿把它抱了起來。
大聰明的狗眼睜得溜圓,欣慰地吐出了舌頭。
看,關鍵時刻,還是要帶上我跑路的,真是個好……
突然前方樹枝猛然被掀到一旁,蘇綰綰兩條腿猶如灌鉛挪不動半步,這會兒把心一橫,把眼一閉,把胳膊一舉——
大聰明舌頭被晃出嘴外。
嗯?
它大大的腦袋裏有着大大的疑問。
這怎麼就玩上天外飛仙了呢?
虞慶之撥開樹枝,一眼就看見大聰明從地上躥了起來。
哎?
都說狗鼻子最靈,這狗鼻子聞不出是敵是友嗎?
一人一狗四目相對,大聰明大大的眼睛裏涌現出大大的疑惑。
等會兒,這眼神怎麼這麼熟悉……
“綰綰,是我。”虞慶之擡手覆上大聰明的天靈蓋,將它的眼睛遮住。
蘇綰綰聽見聲音,纔將眼睛睜開來。
“前面什麼情況?”她趕緊把胳膊放下來,這狗子該減肥了,死沉!
“蘇醫士。”
蘇綰綰聽見有人叫自己,探頭看過去,只見墨北山抱着帽盔帶着幾個人從樹叢裏走出來。
“墨將軍!”蘇綰綰一眼就看見了他們臉上、手臂上的傷痕,“看見你們真是太好了!”
墨北山撓了撓鼻子,低下頭道:“沒有守住白帝城,我……”
“你們已經很棒了!”蘇綰綰說着就開始在地上找起草藥來,“再說你們這不是儘快趕回來追擊了嗎?”
墨北山愣住。
“還是先把傷處理好。”她抱着一大捧草葉走到他們面前,“墨將軍先來?”
看着眼前那些還沾着泥巴的樹葉子、爛草梗,墨北山心裏是抗拒的:“這,這就不勞太子妃了吧?”
說着一扭頭向衆人使了個眼色。
“是啊,是啊!”大夥兒齊聲道,“醫官都已經給處理好了!”
“是吧?”
“是啊,都處理好了!”
“對,處理好了!”
同仇敵愾,這四個字用在這裏想來也不爲過。
說着墨北山看向虞慶之,瘋狂眨眼。
“呦,墨將軍的眼睛是不是不舒服啊?”蘇綰綰笑眯眯着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