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賓朋和酒席,沒有熱鬧的鞭炮。
虞照宏和白如意在帳中對坐,完全沒有大婚的欣喜。
相對無言。
白如意垂下頭,目光落在自己青色的衣裙上。
這是她從私宅逃出來的那天穿的衣衫,後來忙於逃命已經幾天沒有換洗過了。
裙角上沾着不知是在哪裏沾到的泥污,鞋子上更是被泥水濺髒。
她曾經當着白美芝母女的面嘲笑這個姨娘嫁到家裏來,連大紅色的嫁衣都不配穿。
可如今呢?
身上這衣服和紅壓根就不沾邊。
“如意。”虞照宏極輕地喚了她一句。
氣若游絲,身心俱疲。
白如意心中一痛,大顆的淚珠從眼睛裏滾了下來。
如意,如意。
她這一輩子難道就只有這個名字是好的了嗎?
她想要出人頭地,想要高人一等,有什麼錯?
她不想輸,有什麼錯?
白美芝和她作對,蘇綰綰和她作對,虞慶之和她作對,皇后和她作對,最後連老天爺都要和她作對!
看着她微微顫動的肩背,虞照宏心疼地將她攬入懷中,閉上雙眼用最後的力氣說道:“你別哭啊,總會好起來的。”
白如意沒有說話。
她只是流淚。
淚水裏裝載着她這短短的二十年所擁有的一切。
撲梭梭掉在衣襟上的是淚水,也是血水。從今以後她便要做一個沒有血肉的人。
只要嬴!
“本殿一定要把拉合葉趕出合興!”
虞牧林狠狠地說:“丞相大人,說吧,廢太子把那些貪污的糧食都放在哪兒了?”
白瀚宇靠坐在石壁上,慘白的嘴脣微微顫抖着:“不知道。”
“嘴還挺硬啊?”虞牧林冷笑一聲,“你是虞照宏的心腹,如何不知道這裏面的事情?”
白瀚宇抵在石頭上的頭輕輕晃了晃:“殿下,臣是真的不知道。”
虞牧林不死心:“那你能想到什麼人跟此事有關,或者這些東西可能存放在什麼地方?”
他一定要知道一些線索,要這麼多人死心塌地地跟着自己,手裏必須得有點他們想要的東西。
比如糧食。
現在永安城已經完全被拉合葉的活死人佔領了,貿然上去風險太大。
水尚且可以找一些地下暗河或者是郊野的流水,可是糧食卻不是那麼輕易能弄到的。
所以他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那些憑空消失的糧食。
“臣真的是毫不知情!”白瀚宇腿傷疼痛,加上一路上顛簸疲憊,此時忍不住老淚縱橫。
“老臣一直都是忠於陛下,因爲他曾是太子出於禮數纔對他恭敬有加。”他低聲嗚咽,“臣對各位皇子沒有半點偏倚。”
聽了他的話,虞牧林眉頭漸漸擰成了一個疙瘩。
“難道虞照宏是想要謀逆!”
此言一出,跟着他一起逃出來的這些老臣一個個都嚇得噤聲。
或許是因爲太過傷心,又或許是因爲傷勢過重,白瀚宇突然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還愣着幹嘛?”虞牧林把眼一瞪,“太醫沒跟來嗎?”
衆臣齊刷刷看向太醫院的宋院首,宋院首動作倒快,擡手一推竇玉書:“竇大人,還不趕緊去看看!”
他低着頭走到白瀚宇身邊,伸手過去搭脈。
虞牧林見狀便繼續質問那些個大臣:“你們當中,到底有誰知道那些被貪污的糧食去向?”
山洞裏一片死寂。
虞牧林大怒:“馬大人,你平時不是和李大人走得最近嗎?”
馬大人“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殿下,老臣不敢!”
“不敢?”虞牧林拔出一把匕首來在護腕上蹭了蹭,“聽說在天龍降世之前,你還打算要和李大人家結兒女親家來着?”
馬大人頭上冷汗直流,結結巴巴地辯解道:“這都是他們家派了媒婆來說親,臣是並不同意的。”
“不同意?”虞牧林將身子往前傾了傾,“那你怎麼還去他府上了呢?”
馬大人急得簡直要哭了:“臣,臣是不堪其擾,親自去他府上拒絕的。”
“哦?”虞牧林戲謔地看了他一眼,“是嗎?”
“是!”馬大人趕忙應和道,“千真萬確!”
他心中慌亂,滿腦子都是怎麼能躲過此劫,真正到了生死關頭,也就顧不上什麼同朝之誼了。
擡手一指旁邊:“胡大人可以爲臣做證!之前臣還託胡大人去他府上代爲拒絕過幾次!”
虞牧林聽了緩緩將目光投過去:“是嗎?”
那胡大人從剛纔說到馬、李兩家談婚論嫁的事情的時候就已經慌得不得了,因爲他自己就是那個媒婆!
這會兒見那馬大人直接把自己給指了出來就更慌了。
好在馬大人還說了緣由,他只得按着這個說法繼續圓謊。
“是,殿下。”他想要笑,卻比哭還難看。
虞牧林沒有說話,饒有興致地看着他。
胡大人越慌就越想解釋:“臣,臣早就跟李大人說過,馬大人他沒有這個意思。”
“這,這事,劉大人也知道!”
劉大人當時就懵了:“胡大人,這話是什麼意思?”
胡大人吞了吞口水,再開口都破了音:“那天不是你也在嗎?”
那天?哪天?
他根本就一點印象也沒有啊!
虞牧林坐得乏了,向後仰靠過去,手上的匕首磕在石頭上發出“當”地一聲脆響,把幾個人驚的一激靈。
“劉大人,你去李大人府上幹嘛呢?”
劉大人左思右想了半天,才恍惚道:“好像,好像是說建造漕運碼頭的事,當時李大人還說要在附近租一個貨倉。”
虞牧林問:“他有什麼要存放的東西嗎?”
劉大人搖頭:“他只是說家中有個親戚來販東西,走水路的,所以想要租個貨倉。”
“那本殿就不明白了。”虞牧林看向馬大人,“看上去劉大人對李家的用處都要比馬家大,李大人看上馬傢什麼了?非得幾次三番地想要聯姻?”
“這……”馬大人當然不能說其實是自己去李府主動提的親,“李大人跟臣提過,說是想在荊河上的小孤洲搭一處私宅,讓臣行個方便給他開個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