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說,這整座富麗堂皇的皇宮,都是以祈神塔爲起點,圍繞着它所建。
“既然能夠建起來,總不會從一開始就沒有皇家的人上去過吧?”林天風擡頭看向那遙不可見的塔頂。
“只有太祖皇帝上去過。”虞照宏雙手抱着頭,似乎還沉浸在剛剛的恐懼之中。
林天風隨手一推,那漂浮着的太師椅連人帶椅子一起落在地上。
“你是說三百年前的虞岱羣?”
虞照宏眼神微微跳了一下,點了點頭。
虞岱羣,是合興的開國帝王。
也正是他聯合百燊滅了荼漉,也正是他建立了如今強大的合興。
林天風雙眼看向那悠長的樓梯,緩步走了過去。
如此巧合,虞岱羣上到祈神塔頂之後發生過什麼?
爲什麼從此之後世世代代都要遭受詛咒,而且後人不得踏上這條樓梯?
這上面到底藏着什麼祕密?
林天風不是虞氏後人,一路暢通無阻。
最頂一層的景象也如同這枯燥的樓梯一樣,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一部已經有些破舊了的羊皮做的陀蘭經放在經架上,書頁不知翻到了哪一頁。
窗子外投進的微光剛好照在恆北極天大帝的神像上,映射出光滑璀璨的顏色來。
林天風走過去眼睛在經文上瞄過,說的是恆北極天大帝救出母親的那一刻,天神在他身上降下三重重罪。
第一被罰在人間流轉,體會人生疾苦。
第二被魔王攔住通往天界的大門,不得飛昇。
第三陷入至親不能團聚、相互猜忌的痛苦。
他腳步未停來到窗前,伸手推開窗子。緊接着臉上顯出訝異的神情。
怪不得上來這麼久都沒有聽到半點聲響,原來不是因爲今日天晴沒有風。
而是那塔檐上壓根就沒有鈴鐺!
那枚幻音鈴去哪兒了?
他匆忙奔到樓梯口,卻硬生生收住腳步。
等一下!
剛剛那本經文……
圓潤的手指在書頁上摩挲而過,他心裏肯定了一件事。
這本看上去已經很有些年頭的陀蘭經,根本就不是用羊皮做的!
它是用人皮做的!
所有的線索在腦海中翻涌,猜測一一呈現。
樓板上赫然出現一個淡藍色的法陣,下一刻林天風出現在虞照宏面前。
“最後一個上去的人是誰?”
“是丞相白瀚宇的庶女。”虞照宏如實答道。
這個人林天風見過,就在昨日的大婚上。
她的腳邊跟着一個小鬼。
望春閣。
地窖裏涼津津的,景王闔目躺在石牀上,身上的血肉已經結痂。
但也只是結痂而已。
無論是蘇綰綰還是宋院首,都只能暫時讓他不再流血。
之前被蠱蟲啃食過的身體依舊千瘡百孔,好在他是在皇宮裏,有的是仙草靈藥。
就這麼生不如死地躺着,多虧了每日大部分時間都在昏厥,否則就是痛也要痛死。
一個穿着倩麗的女子走到石牀邊上,輕聲呼喚道:“醒一醒,醒來了!”
而他的第一個動作就是皺眉,第一句話就是喊疼。
“疼啊。”他說。
女子正對着他的臉,面對着這張看看一眼就讓人晚上做噩夢的面孔,她卻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恐懼。
“王爺,做了太久的夢,該醒了。”
他費力地睜開眼睛,模糊的視線在她臉上逐漸聚焦變得清晰:“你是誰啊?”
女子的腳邊一個模糊的黑影動了動跳到石牀上“咯咯”地笑了起來。
“他喜歡你呢。”她說,“我想還是應該叫你陛下。”
“或者……”銀鈴般的笑聲飄蕩在石室裏,“憂王。”
石牀上的人猛然睜開了眼睛,驚駭地道:“你,你到底是誰?”
一道明亮的光華陡然乍現,兩人眼睛同時被晃得什麼也看不見了。
“原來白二小姐在這啊。”林天風自光陣中現身,“叫我一通好找。”
“國師?”白美芝倒退兩步強裝鎮定道,“找我是有什麼事情嗎?”
林天風上前兩步,悠悠道:“也沒什麼要緊事,借你幻音鈴一用。”
“哦?”白美芝不由得握緊了手上的銅鈴,“我若是不借呢?”
林天風擡手畫出一道符咒:“雷符銷骨,從此世上再沒有白二小姐。”
白美芝大駭,踉蹌着躲到石牀的另一邊:“國師這是何必?我只不過想知道一件事。”
“你想知道什麼?”林天風向着她緩緩擡起手來。
以他的術法,根本不用繞過石牀去捉她。
白美芝見事不妙突然攤開手掌,口中唸唸有詞。
還來不及聽她到底說了什麼,就見躺在石牀上的憂王整個人懸到了半空。
“停下!”林天風手中符咒瞬息而至,卻如枯葉一般被幻音鈴頃刻瓦解。
就聽憂王開口道:“本王……”
白美芝慌張地問:“憂王,你可學到了長生術?”
“是。”
白美芝眼中閃動起淚花:“那可否讓人的魂靈也在世間永存?”
憂王搖了搖頭:“必須得有一具肉身,才能讓魂靈棲駐。”
“好,那此術如何施法?”眼淚流下來,自她的臉頰淌落。
“需……尋一具上好的軀體……”憂王面目猙獰起來,似乎在抗拒着什麼。
“然後呢?”白美芝追問。
“然後……將皮剝下。”憂王終於還是說了出來。
白美芝顯然沒有想到會是這樣,她臉上的喜悅一掃而光:“剝皮之後呢?”
“將自己的皮也剝下,穿上那一張皮。”
石室裏一片靜寂。
白美芝傻了一樣站在地上,好像被魘住了似的。
林天風抓住了這一機會,問:“祈神塔上的陀蘭經,是用誰的皮做的?”
兩行血淚從他的眼眶中涌了出來,低啞憤怒的嘶吼聲從他的嗓子裏迸發出來像是被石磨碾過:“是,是我的。”
“虞岱羣和你滅荼漉搶長生術,然後剝了你的皮製成陀蘭經放在合興的祈神塔上,你既然得了長生,那……”林天風問,“虞岱羣還活着嗎?”
憂王如實回答:“虞千山就是虞岱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