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王妃她人狠心善 >第二百二十六章 離
    “公主殿下!”寶珠從御花園小徑上跑過來的時候,驚散了旭華公主手中的一捧螢火。

    “做什麼呢?這麼大驚小怪的,失了體統。”

    看着四散的光點漸漸遠去,她心中有些不快。

    難得在黃昏之時就見到這麼多螢火蟲,她還準備捉一些給秉辰看看呢!

    她向着旁邊一指,寶珠立刻會意,將牡丹花上的手帕雙手遞了上來。

    那手帕是薄紗製成,蟬翼似的在寶珠手上微微顫動。

    “你抖什麼?”旭華公主納罕地笑問,“你這小蹄子從來都是無法無天的,什麼時候這麼膽小了。”

    “本公主兩句話就把你嚇成這樣?”

    寶珠臉色慘白,結結巴巴地道:“奴婢有罪。”

    旭華公主還當她捅了什麼簍子,嬉笑道:“又惹什麼麻煩了,說罷。有本公主給你做主,沒人欺負得了你!”

    寶珠忽然就忍不住哭腔道:“剛剛有人來報,有人宮門上掉了下來。”

    旭華公主聽了也是一嚇,她這樣的年紀本未經歷過生死,聽到這樣的消息難免有些害怕。

    “在哪個宮門啊?以後咱們走的時候繞着點!”

    寶珠抽泣道:“就是南宮門。”

    “啊?!”她有些爲難了,畢竟要去朱雀大街的話那裏是最近的距離,也是文武百官、晨昏定省要走的宮門。

    沒關係。

    她想,以後大不了出去的時候叫秉辰來宮裏接自己。

    再說以後定省的時候他也是要一起的。

    有什麼好怕?

    於是又有了些底氣,好奇心也就升了起來。

    她烏溜溜的眼珠一轉,透着古怪精靈:“說了是因爲什麼掉下去的麼?”

    寶珠搖頭,淚珠子也跟着甩下來:“不知道。”

    “哎。”她嘆息一聲,就像是哀婉一朵花的枯萎。

    她眼角瞥見漫了半天的晚霞,喃喃地自語道:“也不知道是誰這樣可憐,以後再也看不見這樣好的晚霞了。”

    “公主殿下。”寶珠跪伏在地上顫抖着抽噎道,“是……是秉辰公子。”

    “啊?”旭華公主下意識地看向她,“你說什麼?”

    寶珠重複道:“從宮門城牆上掉下來的人,是秉辰公子!”

    旭華公主如遭雷劈。

    整個人木呆呆地陷入了震驚之中,她不知道下一刻要做什麼,會做什麼,該做什麼。

    但顯然她的身體已經先於她的頭腦做出了反應。

    海棠裙飛似蝶蹁躚而至。

    一穹晚霞燦烈如血,殘陽斜照,遍生哀悽。

    兩點歸燕相攜,一鳴一啼,輾轉做答。

    一個人躺在空曠的宮門前,周圍站着一隊守衛,隔着老遠就看見地上一片觸目驚心的鮮紅血跡。

    “公主!”寶珠從後面追上來拉住她的袖子,“那邊情況污濁,恐驚嚇到公主。就交給……”

    “啪”地一聲耳光響亮。

    這是寶珠自從跟了公主之後第一次捱打。

    她低垂着頭不敢去看公主的臉。

    “你好大的膽子。”旭華公主的聲音冷澀,一字一頓,“你說哪裏污濁?”

    寶珠緩緩地縮回了雙手,撐在地上:“奴婢有罪。”

    “那是秉辰,本宮不會將他交給別人。”

    她沒有再跑起來,而是一步一步地莊重走過去,越來越近。

    “公主殿下!”

    侍衛們很快發現了她,恭敬地行禮,自覺地向兩旁讓開。

    一地的血水已經洇開,順着縫隙滲入了乾裂的泥土中。

    秉辰就躺在一片深紅的印記中,微微閉着雙眼,似睡非醒。

    衣襟上一張紙片被風吹開,精細的圖紙上撒金似的濺着稀疏的血跡。

    他的手邊,一塊青玉雕琢的精工腰牌已經段成三截,但掛繩仍然被他死死地攥在手裏。

    秉辰啊……

    旭華公主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去的,那整整的一個月裏她都時而清醒,時而昏睡。晨昏顛倒,不知所以。

    醒着的時候她就發呆,睡着的時候便哭泣。

    “寶珠,你說他爲什麼會跳下去呢?”

    這句話她不知道問了多少遍,直到有一天虞千山帶着皇后和一衆宮人推開了她的房門。

    刺眼的陽光一下子涌進房間,眼前一片白茫茫,剎那的功夫什麼也看不清了。

    “你還要鬧到什麼時候!”

    皇帝帶着天威而至,怒氣騰騰。

    皇后就在一旁做和事佬,勸道:“陛下息怒,保重龍體要緊。”

    全都是些片湯話。

    旭華公主懵懵地轉過臉去,目光從下往上一寸一寸地爬過那身金光耀眼的龍袍,踩着金龍的身體,踏着層層疊疊的鱗片,還沒有觸及到那張平日裏和藹的面容就又迎來一聲怒吼:“宮女呢?怎麼不伺候公主梳洗?”

    “拖出去打死!”

    說到死這個字的時候,旭華公主渾身猛地一震。

    她擡起眼睛來盯住皇帝那兩片開合的嘴脣,眼淚渾然不覺地往下淌:“死從父皇嘴裏說出來,可真簡單。”

    “你說什麼?”皇帝聲音變冷。

    皇后上前兩步,似是寬慰:“旭華啊,陛下也是爲了你好,那秉辰自己尋了短見不要緊,這永安城裏的氏族公卿如過江之鯽。”

    “明兒個母后就讓人把他們的畫像都送來,任你挑!”

    旭華公主怔愣地眨了眨眼睛,發紅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裘皇后:“母后說什麼?”

    裘皇后被她看得發毛:“三天之後就是十五,是個好日子。”

    “母后在榮玉殿準備一場酒宴,把他們都叫來。”

    這也太可笑了。

    她臉上閃過一絲鄙夷,轉過頭去不再說話。

    十五月圓人團圓,可她的秉辰再也不會回來了。

    榮玉殿前青年才俊各顯神通,他們個個家事顯赫、衣着光鮮,爲了這場酒宴使盡了喫奶的勁兒。

    旭華公主身穿着一套靛藍衣裙,披着件瑩白的雪紗,就高坐在主位上,不睬、不笑、不嗔、不喜、不言、不語、不食、不飲,石雕木塑一般地端坐着看着下方的這一場熱熱鬧鬧、爭奇鬥豔的鬧劇。

    直到最後熱鬧散場,一個少年脫穎而出,他神采奕奕地被推舉到衆人面前,風流瀟灑一表人才。

    皇帝和皇后也很是滿意,於是就讓旭華公主表個態。

    旭華公主走下御階,經過侍衛面前的時候“錚”地一聲把劍拔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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